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切爆] In the Dark night

 

“你別在黑夜裡跌倒 太陽將永恆為你升起”



「喂我說…你真的不在意嗎?」

上鳴電氣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啊,你說什麼?」


切島睜著眼睛一臉茫然地反問回去。彼時兩個人正結束晚上一樓大廳的班級聚會,沿著迂迴的樓梯和走道走回房間。走道旁的落地窗曠埌透明,隱約映射出天花板上的燈光和他們的身影,透過玻璃窗能够看到外面的夜幕與澄明月色。宿舍樓側邊挨著空曠寂靜的操場,再遠處是稀疏的樹林。


上一秒他們還在談論著今天白天戰鬥訓練的話題。上鳴這個話題轉得有點快,切島沒跟著反應過來。


好朋友就像他在裝傻似的,更加抓耳撓腮地猴急地跳了起來:「爆豪啊!爆豪!剛他不是把綠谷拽出去了嗎!你也看到了吧!哎不是,你倆不是每天晚上都一起走的嗎?你怎麼今天就跟個沒事人一樣自己回來了?」


「噢,那個啊,沒事。」切島咧開嘴,一口小尖牙笑得雪白锃亮。他轉頭去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視野透徹的窗外,又轉回來面對著上鳴,認認真真地說道:


「那可是那個爆豪啊。」





他當然看到爆豪把綠谷拉出去了。

只要爆豪在,切島幾乎每時每刻都關注著爆豪的舉動。爆豪勝己並未提前跟他打招呼說讓他今天先走或是怎樣,但切島明白這並不是無視他或者不在意,反而是某种默契与信任。他只要予之相應的回報就好。


這份信心本質上來源於爆豪勝己其本人。


其實住校之後不久之前他們吵過一次架。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吵了,還吵得有點凶。提前五分鐘出了更衣室的上鳴電氣很遺憾沒能有幸現場見證這一世紀性的場面。他只聽見裡面哐哐鬧了一陣,接著他就迎來了沉著臉出來的切島,抓過他就說我們走。


上鳴用世界觀崩塌的表情顫顫巍巍地向切島確認他剛剛跟爆豪吵了一架這個事實過後,驚恐萬分地發表感言:天啊,跟我說峰田追到了八百萬我可能還比較容易相信一點。


一旁無辜躺槍的峰田實同學對此表達了憤怒並跳起來打了上鳴的膝蓋。


回教室路上上鳴電氣帶著一臉想不通的表情問他說你不總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面誇讚吶喊嗎哪兒來的膽子跟他吵架哇,我被他一凶就怂得要命。切島閉著嘴半晌不說話,悶著頭不知道想什麼,老半天梗著脖子撂出來一句,因為我是他朋友。


還有半句沒說,所以覺得不對的地方不能老慣著他。


切島那一整天愣是憑著一口氣撐著沒去服軟。他氣得慌就不願意這麼快去搭理對方。中午他破天荒沒有叫上爆豪一起去食堂。下課鈴一響切島像沒事兒一樣照舊樂滋滋地跳起來,


哎上鳴瀨呂走走走,晚了食堂牛排套餐沒了。


後來很久以後綠谷出久用超升過一般的空洞眼神跟他慘痛回憶,切島君你不知道,那一瞬間小勝那個低氣壓,我感覺我仿佛當場死過一遍…


爆豪那個性子當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願意放低姿態像往常一樣來跟他們一起走。切島甚至有點賭氣地想,反正平時也是自己粘著對方。


吃飯途中他瞄到爆豪一個人端著激辛拉麵惡狠狠地摔到了不遠處一張桌子上,以幾乎肉眼可見的陰黑殺氣逼退了想靠過去的綠谷,隨後轟端著一碗自己手動冰鎮過的蕎麥麵,無視了爆豪覆蓋範圍周遭方圓兩米的兇惡殺人眼神,泰然自若地坐到了他面前。


切島終究還是有點在意,他從蘆戶上鳴的討論聲中分了點神給那邊。轟的座位方向面對著他們這兒,他看到轟似乎用波瀾不驚的表情平淡地說了什麼。


下一秒爆豪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一樣直接站起身撐著桌子怒吼要你管死陰陽臉!!!他這一聲引來了周圍小範圍吃飯群眾的矚目。正吧啦吧啦說個不停的上鳴都驚得回頭看了一眼。轟還是那麼淡淡的,仿佛吸引目光的不是自己這桌。切島勉強分辨出那個口型是,


認真吃飯。


爆豪一腔怒火撞上冷卻裝置無處發洩,過了幾秒跟浸水啞火似的緩緩坐了回去。轟還在不緊不慢說著話,爆豪不回應,像他不存在似的埋頭吃拉麵。


切島直到吃完飯才意識到雖然他努力裝作在參與蘆戶他們的話題,但是自己大半注意力還是不可避免地放在了爆豪身上。


並且。


就算是吵架吵成這樣的當口,

他還是對坐在爆豪對面的轟焦凍產生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嫉妒情緒。


徹頭徹尾沒得救。


爆豪下午進教室時綠谷試圖向他傳達老師的口信,但甫一開口爆豪就直接踹翻了他的課桌和座椅,連帶後面的峰田也跟著一起遭了殃。在全班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爆豪拎起綠谷大吵大嚷,一片混亂裡峰田抖抖索索地從桌椅碎片中爬起身,趁亂往後面八百萬那邊挪,中途被轟物理和精神雙重意義上釋放的冷氣擋了回來。


總而言之那天爆豪心情的糟糕程度比以往更甚,連被殃及程度最大的綠谷出久都哭喪著臉說,『哇…是以前的小勝…』


這話沒頭沒腦的。跟這位從小在爆豪身邊長大的青梅竹馬不同,切島沒見過初中的爆豪,也不知道他以前什麼樣,更不知道如果爆豪變了那他哪裡變了。他只能從綠谷的話裡模糊地得知爆豪以前比現在更加暴躁恣睢更加脾氣爛到炸。


當然如果切島再有自信一點,那麼他可以確信無疑地說,如果上了高中的爆豪勝己有什麼改變,

那一定與他有關。


雖然爆豪很討厭綠谷,兩個人關係很差。但綠谷出久在對爆豪勝己的了解這一點上,終究還是不愧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晚上洗完澡回房間的路上切島才終於開始一天中的第一次犯難。下午的實戰課程結束後他就沒再見到過爆豪,這一天他都忍著沒去和爆豪勝己接觸,吃飯洗澡聊天嘮嗑全是和上鳴瀨呂他們一起的。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


自從住校以後,他還沒和爆豪分開睡過。


搬進宿舍第一天的晚些時候爆豪就闖進了他房間,也沒征求切島意見,徑自通知他說“我今天睡這裡”然後霸佔了他的被子與床。


切島沒太在意,以前爆豪去他家教他學習的時候兩個人也一起睡過。要他說的話不止今天,每天爆豪睡這裡他都沒意見。他分分秒秒都想看著爆豪不想這人再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被擄走不想再體會一次那樣銘心刻骨的痛苦了。把爆豪勝己從他身邊奪走就仿佛從他身體裡把什麼重要的部分撕扯走一樣,產生清晰的痛覺。彼時他並不徹底明白那種痛覺的真實含義,只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容忍失去這個人。


他只是興高采烈地說,好啊好啊。


睡哪邊並不重要。爆豪給他補習功課的時候他就留宿在爆豪房間裡。但從來沒有再分開睡過。上鳴每天在樓梯口等著他倆一起下來,殊不知兩個人每天根本就從一個房門裡出來。


爆豪蜷在他懷裡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乖得跟個貓一樣,這種時候切島就想起白天訓練場上他張狂且飛揚恣肆瘋得像條狗的樣子。禁不住樂得笑出了聲。睡得迷迷糊糊的爆豪再伸出手在他臉上撓一把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抗議——用根本不需要切島硬化的力度,抱怨似的軟綿綿撓上一把。冰涼而柔軟的指尖胡亂劃過他的眼眉和鼻樑,對方掌心硝化甘油的甘甜香味一瞬間離他那麼近,撲進切島的鼻腔,也直直迎面撲進他心裡面。


期間他察覺到爆豪偶爾會做噩夢。為數不多的幾次裡他被對方粗重的喘息聲一同驚醒。手指探上額角都是冷汗。切島便支起身扯過床頭櫃上的紙巾仔仔細細給他擦了,手掌按上脊背,把對方還在隨著呼吸急劇起伏的身體摁進自己的胸膛裡一下一下地拍,壓低了嗓音,極盡低沉溫和,


沒事的,勝己。


爆豪總是不說話。任他摟著拍著,往他那邊蹭一下,自己慢慢平復情緒,切島感知到對方緊繃的身體在自己手掌下逐漸慢慢放鬆,拍著拍著就跟爆豪一起不知不覺再次睡著。


沒關係。

如果爆豪因為太鋒銳而撞得頭破血流,那麼他就做保護他的最堅硬的劍鞘。


他無從知曉是否有更多的次數裡他沒醒來。徒留爆豪一個人從噩夢中驚醒。兩個人都醒了的場合,有時爆豪不想立刻再次入睡,也願意跟他談兩句,由於精神受驚的緣故爆豪剛開口說話時嗓音有點嘶啞,切島就爬起來倒一杯水給他喝,看他一口一口灌下去,少年好看且線條分明的喉結在半夜昏暗的光線中隨著喝水的動作上下滾動。然後爆豪照舊躺回他手臂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說一些他自己的想法,或者兩個人就隨意地談點平日也談的日常話題。


爆豪勝己在這種時候總是尤其平靜。


切島不太明白是不是神野事件造成的後遺症,畢竟他無法親身體會獨自一個人被擄到敵聯合去過一遭的爆豪的心境。


親眼目睹巔峰英雄與窮凶極惡暴徒的殊死搏斗現場,對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產生了無法輕易捋平的震動。有太多的事情發生太多思緒要理。對他們尚且年少的生命來說是足以動搖根基的衝擊。


爆豪應當不會想聽這話。不過他跟綠谷,這對從小一起長大並一直走著相背離道路的青梅竹馬,只有在神野那個戰火與廢墟中的夜晚,他們的驚惶、激越、咆哮與眼淚都如出一轍。是真的萬分憧憬過的小孩才能脫口而出的吶喊。


『勝てや、オールマイト!!!』


他們是真的那般崇拜地注視過同一個背影。


那麼驕傲不可一世的少年只有看著那個背影的時候一瞬間又退回年幼時揮舞著手辦玩偶衝電視機裡英雄大吼大叫的小男孩。那個曾懵懂不知事但迫切渴求嚮往勝利的男孩從少年身體裡被拉出來。純粹、本真因而無法控制。切島感同身受,如果對象換做是紅瀨雄斗的話他保不准更為激動。


他知道回來之後爆豪要面對的比他更多。


但是爆豪比他腦子好用,比他冷靜,比他聰明,比他清醒。爆豪勝己從來清楚知曉自己要做的事。因此他放心。



切島站在門前思緒紛亂,意識回到現在。他終於遇上了和爆豪吵架之後的第一個難題。切島猶疑地朝爆豪那邊看了好幾次,斟酌思量,內心鬥爭了很一會,最終還是不打算主動去道歉和好,硬下心來伸手擰開了自己的房門,準備迎接第一個獨自一人的夜晚。這件事使他心頭沒來由有些沮喪。


打開門他就愣住了。


不知為何切島覺得這種時候自己要是去隔壁爆豪房間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反而會被炸到生活不能自理。房間主人壯著膽子小心翼翼摸上了自己的床。聰明如同爆豪勝己決計沒有洗個澡之後就忘掉了今天的不愉快,可是即便這樣爆豪還是出現在了這裡,在他房間裡在他床上,用那床迷彩被子曲起膝蓋裹得像個蝦米,踡在靠裡的那一側面朝著墻也不知道睡沒睡著。反正切島打開燈後他沒動彈。


切島覺得自己心裡被什麼豐盛地撐滿了。


他像往常那樣擠到爆豪身邊,一言未發,伸出手臂環過爆豪身體,將對方摟進自己懷抱裡,再順勢把頭擱到爆豪肩膀上,鼻腔裡嗅到熟悉的洗髮露清爽香氣。


睡覺。


一片安靜的黑暗裡他終於聽到爆豪簡略地低聲說。


好。


切島笑逐顏開應了。


他不知道爆豪還有沒有在生氣,——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但他肯定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再揪著追究,這太不男子漢了。切島早在定下这个目标的时候就决定一生都向著它奔跑。


他決定爆豪勝己不用向他說對不起。




如果非要說切島相信著什麼,那他相信的是爆豪這個人本身。在這件事上切島自認決計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


因此他不害怕。


沒關係,他笑著對上鳴說,洗完之後柔順的頭髮在耳邊搭成服帖的弧度。語氣帶著某種篤定。


他明白爆豪勝己無聲卻又堅實地向他傳遞著這一點。包括神野夜風中緊緊握住他的那隻手掌,包括爆豪罵他讓他笑。爆豪向來不是個言語坦誠的人,但他態度坦誠。是個坦蕩蕩的銳烈又一往無前的人,切島喜歡他這一點。他喜歡這種非常純粹非常驕傲的人。


他喜歡爆豪勝己。


他老是從別人那裡收到熱烈開朗的評價,但只有切島自己知道,他同樣也從爆豪那裡獲得了許多力量。他才是一直追逐的那個人。



在三樓的樓梯口他與上鳴道了別。一個人踏上了四樓的樓梯。上鳴說得對,他很一陣沒有獨自走過這段路了——不如說從來就沒一個人走過,他總是與爆豪在一起的。事到如今切島復又遲鈍地再次意識到,爆豪勝己這個人在他如今的生活和生命中究竟佔據著怎樣的意義。


進房間之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鎖上房門。還有個人沒回來,他知道會有人來打開這扇門的。切島走到通往陽台的落地窗邊,撥開窗簾最後往外看了一次。月光照亮空曠的操場,遠處的樹林中,不時閃現出非常微弱的爆破的動靜與光亮。


他眨眨眼睛,拉上了窗簾。


爆豪正在戰鬥,也許是和綠谷,也許是和這個世界。像爆豪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向這個世界阻攔他的一切發出怒吼和挑戰。


切島心想沒關係,無論如何他都會給歸來的爆豪一個擁抱,像往常那樣,用力而無聲。


他恍然聽見暴雨的聲音,在這殘夏暑意未消的燥熱且平靜的夜裡,模糊且真切地幻聽出暴雨淋漓的聲音,眼前描摹出爆豪在那雨水中的模樣,無休止的雨絲打濕他桀驁不馴的頭髮和他少扣了兩顆釦子的白襯衫,順著爆豪的臉頰流向脖頸,落進鎖骨下方。爆豪就那般蹙緊眉挺直了站在暴雨中,目光筆直,一雙紅瞳明晰熾烈,煌煌如炎。


那真好。


那是像旗幟一樣鮮明,像火焰一樣燃燒,在極寒的永夜裡也不會熄滅的,永不言棄的爆豪勝己。


清澈而憤怒。


切島在這樣幻覺一般的暴雨聲中閉上了眼睛。寂靜的黑夜中,白日一整天的倦意湧上來包圍了他。睏意漸漸襲來。往常總是枕著他手臂入睡的那個人不在,可是切島仍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他對爆豪充滿了信心。他知道等再醒來的時候爆豪就會像往常一樣躺在他懷裡。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他有什麼心事,不管他是要去跟什麼開戰,要去確認什麼又要去宣告什麼。


切島明白自己只要跟往常一樣就行了。


爆豪勝己最後無論如何總是會回到他身邊來。

No matter what happens,he will always be back.

 

而太陽將照常升起。

太陽將照常升起。



FIN.




像高橋太太在一年前所說的一樣,“我堅信著切島銳児郎從最初開始到最後為止,都會是爆豪勝己的同伴,是他的理解者,是他的朋友。”

最後那段描寫是想說切島一直被這樣的爆豪所吸引並追逐著他,希望爆豪在精神狀態最低谷的時候,能藉由此回憶起那個意氣風發的原本的自己,希望他能跨過去,希望他能撐起來,跨越一切苦痛並再次發出怒吼,成為切島心裡的,也是我心裡的,最好的爆豪勝己。

 

少年终是要成长的。

不要輸給這個糟糕的世界啊,勝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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