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月岛蛍庆生19H][黑月]秋祝歌

7:02 am


月岛背着书包踏上新干线列车的踏板。天色将将临近破晓,初秋浅昏的天际残留最后几颗晨星。他深呼吸一口,肺叶和胸腔灌进清晨冰凉的空气。意识一直清醒舒展至神经末梢。


应当是秋凉好天气。


正巧休假在家的哥哥与父母一道早起送他到了火车站。这一天予定到东京去参加意愿大学的自主招生宣讲会与初试。月岛并不习惯因为自己的事而劳烦全家人出动,下车以后仍旧不情愿地抱怨道哥哥送就行了,爸妈不用这么早起来也没关系。


明光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敲了个手刀。

「对提早起来为你做早饭的母亲应该要说的话是什么才对?」


月岛扁嘴扁了一会儿,才小声蹦出几个字。

「…谢谢妈妈。」


明光这才肯放过他,嘻嘻笑着揉乱了他脑后的头发。家人一直送他到进站口。道别前兄长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蛍,加油。


他在黎明时分逐渐趋于明亮的光线里看到哥哥用力挥着的手和明快的笑脸,于是便也歪头回以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月岛踏上了前往东京的列车。


8:10 am


黑尾弥漫着满身的低气压从被子里探出手,胡乱摸索到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啪一下摁掉闹铃。他坐起身。拿过手机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时间,张嘴打了个哈欠,这才迷迷糊糊准备起床去洗漱。


项目比预期时间延后结束,暑期实习一直持续到九月末尾,学校特别批准允许十月才开始继续上课。导致黑尾提前体验的悲惨社畜生活又光荣延长一个月。一起吃饭喝酒时提到这事黑尾就恨得不行,白白少掉许多翘课睡懒觉的机会,木兔幸灾乐祸嘲笑他,最终被他扑过去揉了半天毛外加请了一顿居酒屋的饭才算完。


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半梦半醒地对着镜子刷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消息推送自动点亮屏幕。黑尾正刷牙刷得满嘴泡沫,他叼着牙刷伸头瞄了一眼,是快递包裹投递成功的电子回执。


混沌的脑袋一下清醒了几分。不被提醒还好,一想起这件事他反而沮丧起来。黑尾仰头咕咚咕咚灌进口杯中的水,泄愤似的一口气吐进洗手槽内。


月岛今年面临升学,黑尾在之前夏季公司组织去京都旅游的时候特意去天满宫求了学业御守,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月岛。他提前算好日期寄出了快递,确定月岛生日当天会送到宫城对方手上,结果昨天才临时得知月岛竟然要来东京参加自主招生初试,跟他的完美计划阴差阳错擦肩而过。得到晚上回去才能拿到他送的御守。


这件事导致黑尾心情低落。如果早点知道,说不定还有机会亲手把生日礼物交给月岛,也能在今天就派上用场。


睡醒后大脑思绪和记忆都慢慢回流。他后知后觉缓慢回忆起昨晚睡前的事。黑尾掐准12点整准时打了月岛的电话祝贺生日快乐,对方礼貌地道了谢,下一句就催他十二点了还不睡第二天还要早起工作,自己也要早起赶车,致使还想藉着生日这个理由多跟恋人说几句话的黑尾不得不无奈地挂断了电话,带着遗憾进入了梦乡。


关于月岛升学进路的问题他和月岛探讨过,当时对方语气轻快地说虽然东大不行,但是东京的其他大学随便挑基本还是OK的,在此基础上想尽力考一所稍微好一点的学校。整体逻辑有条有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黑尾给他气得牙痒痒,「这种话不要说得这么坦然啊!!!优生的从容听起来让人真的很生气你知道吗!!!」


他听到月岛在那边笑,笑完了悠悠然安慰他,

「没事,黑尾前辈就算蠢一点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黑尾梗了半天,好容易缓过来。

「……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月岛在电话那头又笑,

「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黑尾马上抓紧机会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进攻机会:「所以——黑尾蛍君?」


他猜月岛肯定气得脸都红了,因为对方在电话里很凶地慌慌张张叫他闭嘴。黑尾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嘴角挑着谋略家的胜利光辉,「这可是你说的。」


他现在想起这事来,开头还气着,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像刚偷完邻家阳台上晾晒小鱼干的猫一样开始没缘由地傻乐。黑尾对着手机锁屏界面上月岛的睡颜照吧唧亲了一口,心满意足放进制服外套的口袋。


在月岛蛍18岁生日的这一天,

他照旧打开公寓门,踏上了同以往每一天一样平凡无奇的实习生涯。


9:51 am


月岛是被列车到站的晃动晃醒的。


他取下遮光眼罩,闭了一阵眼睛以适应光线变化以后才睁开。车厢内的乘客已经纷纷起身准备下车, 站台外面人来人往的吵闹声鲜活真切地涌入耳膜。


个人来讲月岛并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陌生人的喧嚷使他心烦。纵然如此,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仍旧维持着大约一个月到东京来一次的频率。车票积攒起厚厚一叠。


不过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黑尾或者木兔他们没有来接站。他需要一个人在东京度过一天。


月岛尽量小心地避让开摩肩接踵的人群,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和方向找到了地铁所在的位置。他对这座巨大的城市已经不算得上是陌生。搭乘上去往目的地的地铁后,月岛总算有空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黑尾应当是怕太早打扰到他,九点半左右给他发来过消息,絮絮叨叨说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找他。不要去找赤苇,就算赤苇有空也不要找赤苇,他会吃醋的。


『鉄朗哥哥随时为你待命。』

黑尾意气风发地拍着胸脯保证。


『上你的班去吧。』

月岛无情回复道。



10:27 am


「黑尾君,开会咯。」


主管路过黑尾旁边顺带拍了一下他的肩提醒。黑尾应了一声,赶忙站起身拿着工作笔记和笔跟随其他人一起进入会议室,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三十点半例行部门会议,项目接近尾声,主管在台上阐述着本周的工作完成情况和接下来收尾的进度安排。其余人低头聚精会神记录着。会议室里除了讲话的声音就只剩纸笔唦唦的摩擦声。黑尾记录到一半,抬头望着投影在幕布上的报表,不知不觉分了神。


一想到月岛现在正在这个他所熟悉的城市的某个地方,可能在某座他也曾搭乘过的电车里,某条他也曾走过的街道上,他就忍不住想要立刻飞到对方身边去。然而月岛今天到东京并不是来玩的。对方一天的日程安排都很满,下午考完试就要回宫城去赶第二天的课程。自己还在实习中,请假也不太好,况且因为这种事请假赶过去的话,一定会被月岛骂吧。


例会开了半个小时。散会后同事们陆续起身离开会议室。黑尾留在最后,慢吞吞地帮忙收拾好桌椅,在心里斟酌思量了半天,


还是鼓起勇气给月岛发去了一条消息。


11:30 am


上午的宣讲会准时结束。讲台上的老师让坐在最后一排的人把简历依次收上去。


简历表格是宣讲会开始前发的,给了十分钟时间填写。月岛流畅地写了一路,填到高中参加的社团一栏时,手中的笔却不知为何顿住了。


他望着那一格空白,脑袋跟着空白。


他自己当初那话其实没说错。到了来几年社团活动所能留下的唯一痕迹也就是现如今在简历上社团一栏上的排球部几个字。人生最好这几年的青春热血拼搏付出全部浓缩了写上个人履历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几个字,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像不那么拼死努力也没关系。注重文化成绩的大学才不会在意你高中时运动社团有没有打进过全国大赛而你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但是月岛又知道,写下的那几个字,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又绝不仅仅只是个人简历上一项轻描淡写的经历那么简单。如果没打排球他永远不会体会到哥哥当初的心境,没法对兄长以及过去达成谅怀和慰解,也不会有机会在高一夏季燥热的合宿夜晚,走进那个亮着灯的体育馆。


那是他的现在与未来。


月岛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笔触,郑重地在高中社团活动一栏里填上了男子排球部几个字。


他把薄薄的一页A4纸交给了从最后一排过来依次收简历的人,剩下的就是下午的笔试初试了。月岛收拾起宣传资料和桌上自己的纸笔,打算中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随手摁亮手机屏幕后,锁屏界面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


『黑尾さん:

        中午要见面吗?』


他怔了一下。


12:09 am


黑尾总算忙完了上午要交的文件,拖到公司内部邮箱里添加成邮件附件发送给同事。这才忙不迭地抓过一直放在一旁没空管的手机。


月岛给他回复了消息。并不是黑尾想听到的结果——虽然他本来也没抱多大的指望。月岛在短信里冷静地分析了两个人的所在位置以及来回赶路需要花费的时间。考虑到自己下午一点四十就要参加考试,因此还是算了。还叮嘱他中午好好午休,下午才有精神工作。


有一个太过理性的恋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对方列举得太有道理,连反驳都无从开口。黑尾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月岛说的他当然也都知道。但还是抱持着无论如何想要试一下的心情,这才向月岛发去了邀请。月岛下午考完试就要回宫城,午休是黑尾唯一能挤出来见面的空闲时间。结果这点任性的诉求还是被对方合理地驳斥回来了。


啊,悲惨又没用的我——


黑尾没精打采地划拉着手机,向下拉看到最后一句,


『我也很想见面,但是今天还请稍微忍耐一下。』


他哐啷一下蹦起来,趴在桌子上捧着手机瞪大眼睛盯着那几个字定定地看了仿佛有几百年。自家小朋友嘴坏得很他知道,又蹭得累又倔,小不高兴,不在床上的话从那张不讨喜的嘴里挖出点好听的话难度不亚于让日向那个小家伙考试拿到全科目A,交往以后黑尾更清楚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以致他简直怀疑今天的月岛蛍是不是被哪家假冒伪劣的盗了号,才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善良温柔可爱…好了都是他擅自盲目叠加的滤镜。


月岛应该是预想到了黑尾可能会有的失落情绪才这样安抚他。黑尾被这句意料之外的发言冲击得晕晕乎乎,趴在原地傻笑一会儿,又对竟然落魄到需要后辈来安慰的自己进行了沉痛的反思,才想起来进电梯下楼去吃饭。


电梯里他遇见了同一部门的女同事,互相打了招呼。电梯下降到一半时,对方突然开口向他搭话道。

「话说,黑尾君有女朋友了吗?」


黑尾正心不在焉地想要不要冲去向赤苇木兔得意一番“哇靠让月岛讲出了真心话我真厉害”,又想给全世界炫耀,又想一个人捡着。正神游天际,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摔出去。他勉强着靠出色的运动神经接住了在手间滑了几转的手机,巧妙地替换掉了其中一个词,挠头望向天花板打着哈哈,「呃,恋人的话…有呢。」


「这样啊。」对方似乎感到很遗憾,「本来还想给你跟财务部门那边来实习的女孩子牵个线来着,下周项目结束有联谊活动,」


「介绍对象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们家那位会生气的。」黑尾堆着满脸礼貌的笑容,客气回应道。


「哇——」对方意味深长地发出了微妙的感叹声,「黑尾君你刚才整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现充的得意你知道吗?令人想暴揍的那种。」


「欸欸欸没有啦……您乱说!!!哪有!!!」


「这么明显地用嘚瑟的语气虚情假意否认反而更欠打了你知不知道?^^」



1:32 pm


离考试开始前还有几分钟时间。月岛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托腮望着阶梯教室外空旷的天空和漂浮的白色云朵。百无聊赖地晃了下神。


升上高三之前一阵子,他在家庭的饭桌上第一次说出了这个意愿。哥哥和母亲似乎很吃惊,

「欸?蛍想到东京去读大学?」


月岛点点头。

「虽然现在才说…但是其实高一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蛍也考虑了很久了吧。」

父亲在这时插入了话题。


「是的。」


饭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父亲和兄长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目光投向了家里唯一的女性。他们对这件事没太大所谓,要说月岛离家有影响的话,只能是十多年以来一直昼夜相处朝夕不离的母亲,不知是否能放得下心。


「很想去吗?」

母亲问。


月岛迟疑了一下。他本来可以用更委婉一点的说法来替代这句话。例如说只是觉得首都的大学教学环境会更好。不过他又觉得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坦率点承认也没关系。


「嗯,无论如何。」

他说。


「那就去吧。」

母亲温柔地笑道。「妈妈无论如何都会支持蛍的。」


原生家庭给了他足够多的支撑与鼓励,尊重他的意愿,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自己长期以来被父母及兄长灌注以深厚的热爱,一直被好好爱着,才得以长成如今这般骄傲且挺拔的模样。


月岛明白,因此那一次的谈话中他最后说道。

「我会经常回家的。」


2:57 pm


「欸黑尾君要去楼上吗?顺便帮我把这份资料带到财务室去谢谢。」


「啊,好的。」


黑尾抱着厚厚一叠报表路过工作区域,正打算送去上面一层楼的行政办公室,就被同事喊住然后顺手扯过一个牛皮纸袋拍在他的报表堆上面。黑尾腾不开手,只能点点头在嘴上表示应允。


他上去把自己负责的部分交给行政,又按照同事的要求顺带走了趟财务那儿递交资料,刚刚回到自己位置坐下身,邮箱就收到了新的工作任务邮件,要求下班前完成。


想到月岛升上高三后周六要上补习班,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好好独处过。好不容易月岛在生日这天恰巧有事来东京一趟,自己却被实习工作缠身无法去见他。被一堆工作事务占据了大半天精力后黑尾突然心态崩了。打开通讯软件没头没脑地冲赤苇抱怨了一通,然后抓着头惨叫,


「你说月岛为什么生在这一天啊。为什么偏偏是9月27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周三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是周末啊啊啊啊」


向来好脾气的赤苇京治都对他的无理取闹感到了无语,对方大概是很努力才咽下了“前两年9月27号在周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闹”这句吐槽,警告黑尾道:「我在上课,你再这样撒泼浪费我时间我就要把你拉黑了。」


黑尾面不改色,「你不是从高中开始就习惯了吗。从前年第一次月岛说圣诞节要来东京的时候你就开始听我发疯了。」


「是啊黑尾前辈现在也还是像那时候那么没用。」

后辈毫不客气地顶回来。


「恋爱的时候没用一点也没关系的啦京治君。 」


「并不想听黑尾前辈做恋爱指导。」



3:42 pm


教室墙壁上挂的广播响起铃声,时长两个小时的考试结束。月岛坐在座位上伸展了一下身体,随后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周围考完试的学生们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试卷上的题目。他穿过那些人走出考场,向母亲打去了电话汇报情况。


黑尾那边显然惦记着他,考试结束后没过几分钟对方就急吼吼地连发了三条。


『蛍』

『考完了吗』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通过初试。』月岛以较为稳妥的方式回答说。


过了几分钟,黑尾又发来消息。

『那就好』


『要回去了吗?』


月岛盯着最后那句问话的末尾的问号失神盯了好一会儿。他在脑内匆促地计算了一下另一条稍显曲折多经过一个地方的路线,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时间过于紧迫导致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决定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直接去火车站。


『嗯。』

他最终回复道。



4:30 pm


邮件发来的表单里新增了一家以前没合作过的客户公司,地址一栏还是空白。黑尾停下手中的excel表格,打开浏览器,在地图上查找起客户公司的地址来。输入公司名称后搜索引擎很快弹出结果。黑尾对照着地图上显示的地址,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输进文档里。


他看着屏幕上东京市区的地图,在键盘上飞快打字的手突然停顿了几秒,


黑尾马不停蹄地保存好手上做好的表单,抓起手机就跑去了茶水间,急匆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几声后,对面接了起来。背景音熙熙攘攘的,听着像是正走在刚下课的学生人群中。


「喂,赤苇?」他不得不粗声粗气地吼,以便对方能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听清楚他说的话,「你知道月岛今天回宫城的火车是哪趟吗?!」


5:51 pm


月岛在预定的时间范围内到达了火车站,候车时他跟哥哥通过一次电话,确认到站时间。明光说会准时来接他,还告诉他母亲做了他爱吃的饭菜,在家里等着他,晚上为他庆祝生日。


与哥哥打完电话以后月岛总算安心些许,一天以来在外奔波的疲惫感被即将回家的期待冲淡了。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遍。黑尾之前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他一路上要小心。月岛回复过后,意外地,对面并没有再次发来消息。


不知为何,也许是身处这个环境的缘故。就算知道见不了面,回去之前他仍旧总想与黑尾再多说几句话。但对方没有回复,再发去消息不太好。应该是工作太忙来不及看吧。月岛这样对自己讲道。打算回去后再与黑尾联系。


偌大的候车厅里响起他所乘坐的那一趟列车开始检票的提示音。原本分散坐着的人群陆陆续续向检票口靠拢。


月岛将手机放回包里,背好书包站起身,走向了检票的站台。


6:04 pm


「呜哇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谢谢!」黑尾艰难地在上行的扶梯中挤出一条路,又险险侧身让过一个推着手推车迎面而来的货物员,他记不清大概撞了几次人,只能一边道歉一边继续不顾形象拔腿狂奔。


下午黑尾查看地图的时候突然瞄到虽然月岛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大学离他这里很远。但是自己实习公司的所在地点离千代田区的东京车站却比较近。他飞速地计算了一下从公司到火车站交通所需要的时间。


下班时间是5点。抓紧时间的话大概勉强赶得上。考虑到下班高峰期的交通拥堵,说不一定……白跑一趟也有可能。


说干就干,他的脑子里被这种傻瓜式的冲动填满了。情绪像被风拂起来的气球一样轻飘飘地上扬。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已经跃跃欲试。


这个心血来潮的想法现在去问本人可能欲盖弥彰了些,黑尾不想被月岛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想去把电话拨给了赤苇。


「呃……」听完他第一句问话以后,赤苇京治发出了短暂的停顿。一般他在觉得麻烦时会给出这样的回应。赤苇谨慎地回问道,「你要干什么?」


听到黑尾的回答他似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终于理智崩盘现在想买一张同一趟列车的票跟他一起回宫城,那样的话你的实习证明可能就要跟你说再见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不太建议你去。我之前听月岛提过一句,好像是6点左右回宫城的车。黑尾前辈过去不一定赶得上吧?」


「我只知道如果有可能而我不去做的话,那我一定会后悔的。」黑尾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哈啊…」

对面这次发出了仿佛妥协一般的低叹声。「黑尾前辈偶尔也会做出跟木兔前辈相似的举动呢,不愧是能跟那个单细胞笨蛋成为挚友的人。我明白了。我去帮你查一下。」


几分钟后赤苇把列车班次和登车的站台口都一并查出来发给了他。黑尾一边跑一边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写一万字“关于靠谱队友的重要性”来感谢赤苇,不过现在显然没那个空闲。途中虽然有换乘过公车和地铁,但需要走路的时候黑尾都尽可能连走带跑,这样才能勉强赶得上月岛那一班车的发车时间。他从下地铁就一直狂奔到车站候车大厅里。


正装被他跑得歪歪斜斜,头发应该也乱七八糟的,嗓子灌满了干涸的空气,剧烈运动出了汗,黑尾短促停歇一下,继续加快了步伐,他听到那趟列车开始检票的广播声。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接近16号站台。


近了。


再近一点就可以看到了。


黑尾终于欣喜地在进站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鹅黄色短发的后脑勺,他堪堪扑在了栏杆上促使自己减速停下,在对方踏入站口玻璃门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月岛————!!!!」


被喊到名字的那个人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也一并投向他。


事实上黑尾觉得自己已经快跑断气了,自己现在这样子肯定也逊毙了,但他还是紧接着喊道,


「生日快乐!」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亲口跟你说!!!」


黑尾全凭着一股冲动一口气喊了出来。这股冲动在他见到月岛之后更加无法抑制。他觉得自己现下的样子应当很蠢,在旁人眼里只是一个在公众场合大吼大叫的傻瓜,说不定还会被牵着妈妈手的小朋友指着说那个叔叔好奇怪,可他又觉得自己像一个浪漫的英雄,因为他所热爱的那双澄明的琥珀色眼瞳,正前所未有地——因为他这愚蠢至极的举动而奕奕发着光。


整个世界都亮堂。


黑尾才刚刚给了对方一个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紧接着就轮到他自己被月岛蛍吓了一跳。他来的路上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被向来冷淡的后辈嘲讽说像个笨蛋一样也没所谓,这本来就是他的一厢情愿一时脑热。令他没曾想到的是,正是那个月岛,回转身费力地逆行穿过了人群,几步并作一步跑回到他面前,隔着进站口半人高的栏杆给了浑身是汗、狼狈不堪的黑尾一个拥抱。


人潮汹涌的背景音一瞬间全部静止宛如默片。他眼里满满映照的只有那双跟初见时一样,透彻清明如夏夜星辰的琥珀色眼睛。


月岛松开他,往回退了几步,似乎想说话,喉结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口,倏忽又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匆忙取出一个透明的宝特瓶扔给他。

「如、如果可以的话请收下这个——!」


这时广播又响起来,提醒马上就到停止检票的时间,同时催促已经检票的人尽快上车。广播声中黑尾听不清月岛说的话,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个口型是在说,

「谢谢。」


接着他就被汹涌的人群往里挤,月岛在人潮中费力地伸出手挥着。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尤其出挑。



黑尾看着他进了站台消失在视野里。脱力感这才涌上来,他又累又热,不顾身边人诧异的目光,一下失去力气坐倒在地上。手里攥着月岛刚才扔给他的半瓶水。瓶盖被拧开过,瓶内淡蓝色的饮料还剩下一半,一看就是月岛自己喝过的。黑尾心想完犊子,这个平常冷静理性自持傲娇得不行的小洁癖肯定也是被他胡来的行为给吓得脑子一起坏了,或者是看他实在喘得太惨了像要断气了,这才会做出慌不择路到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扔给他这种平常绝不会干的蠢事。


黑尾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幸福感像绵延不断的泡沫一样淹没了他。接到洁癖喝过的水可不容易,回去就好好跟向赤苇炫耀一下,包括“恋爱的时候没用一点也没关系”这句话。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传出收到消息的震动,也许是月岛发来的,也许是赤苇,管他呢。谁都行。


他又想起下午的交谈,赤苇京治以无法理解他在闹什么脾气的态度,最后说了一句。

「月岛可是正在为了到你身边来而拼命努力啊。」


黑尾痛快地仰起头,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FIN.




觉得月月是偏向理性克制、很难做出超出常理范围内行动的类型,非常理智,但是阿黑身上就有种想到什么直接勇敢去干的少年感,会说出“努力就是看起来很逊啊”这种话,明知这一点,但是仍然会不顾一切努力去做。


想要有现实感一点所以悄悄申请了一下排在下午6点……


最后是个人惯例的彩蛋环节:

每个时间点最后一位连起来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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