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一カラ] 1500m

  • 中學松

  • (竟然)是甜的



一張紙被拍到了松野一松的桌子上。


一松不得不把注意力從正在寫的數學作業上挪開,移到面前這張紙上。報名表上列著運動會的各個項目清單,其餘的項目都被亂七八糟填滿了班上同學的名字。只剩下田徑項目的男子一千五百米一欄是空的。


一松拿著紙張抬起頭,用目光無聲地詢問來者的意思。


來的人是班上的體育委員和平素和他玩得好的兩個朋友。也就是所謂的男生小團體。體育委員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對他說,「運動會要求每個人至少參加一個項目。填寫了的項目都已經有人報了。麻煩你寫一下報名表。順便團體項目已經報滿了。」


對方最後才來找他的意思不能再明顯。不過就是藉著職務之便實施欺凌罷了。


自己為什麼會被排擠欺負,一松也很清楚。就在這一周,大約幾天前的清晨,一松在清晨喂校園角落裡的流浪貓時遇上了班上的班花。藉此為契機與平素沉默寡言的一松搭上話之後,班花又開始在課間來找他問學習上的問題,或者聊其他話題。並且經常約他一起去喂貓。他還記得女生第一次眼神亮閃閃地跟他說,「一松君平常看起來很不好親近的樣子,其實卻異常地溫柔呢。對待貓咪很有愛心。」


…多餘的麻煩。


一松歎了口氣。他對那個黑長直髮的女生的興趣還沒有對空松的萬分之一大。不過班上那些男生就不這麼覺得了。他們只看到心儀的女孩最近和這個陰鬱不討喜的傢伙走得異常地近。看他不順眼是當然的事。


一松微微蹙起了眉頭。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哪種處理方式能給自己帶來更少的麻煩。雖然並不太情願去跑個沒人願意跑的長跑,但也許把這一次忍下去讓他們出口氣就不會有後面無休無止的騷擾。不讓男生們覺得達到目的,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體育委員似乎誤解了他的沉默。以為他是在想什麼對策。出聲補充提醒道,「你哥哥已經報滿個人項目和集體項目了。別想能找他幫你。」


聽到這句話的一松停止了思考。更加緊地蹙起了眉頭。

他不發一言,飛快地在空白的那一欄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松野一松最討厭一件事。

那就是在松野空松面前示弱或者求助於他。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體育委員志得意滿地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張紙。假模假樣地說著“多謝支持工作”,帶領跟班從他位置前離開了。


下一個課間一松依舊專注於埋首寫著作業,不知道被誰突如其來的手揉了後腦勺。他抬起頭。自家次男誠摯又傻乎乎的笑臉正對著他。

「過幾天開運動會,今天開始放學後要練習比賽項目到很晚。一松你就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顯然空松並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


升上二年級後兄弟中只有他們倆被分到了四班。兩個人就養成了放學後一道回家的習慣。雖然一松總是擺著一張老大不情願的嫌棄臉,但依舊會等著空松一起走。


四男眨眨眼睛。

「好啊。」

他說。


接著次男又開始絮絮叨叨說一個人回家路上要小心過馬路千萬要看紅綠燈不要跟陌生人走如果喂貓的話回去不要太晚。一松不耐煩給了他一拳,「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關於他自己的『項目』,他並不打算練習,也不打算向空松提起。跑步這種累人的事當然是越少越好。


晚飯桌上兄弟們不出意外地談起即將到來的運動會,每個人喋喋不休地講著自己要參加的項目。一松向來不是個熱衷體育活動的人,便沒有人注意到不說話的他。



***



赤塚高中的運動會如期到來了。


空松自從開幕式以後就不見人影。偶爾見到他匆匆跑回班級看台,沒一會兒又衝下去了。大概是東奔西跑在幫同學忙。一松坐在最上面,倒也樂得清閒不被打擾。


廣播很快叫到了男子組一千五百米項目檢錄。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松慢吞吞地往下走。心裡祈禱著只要不被自己家那幾個混蛋兄弟聽到就好——被知道了肯定會被揶揄嘲笑的。他連十四松都沒有告訴,倒不是信不過他,主要是十四松太單純耿直管不住嘴。


另外空松在這種時候不在真是大幸。


一松向來獨來獨往,在班裡人緣不好,當然沒什麼人去陪他一起去給他應援加油。班上同學頂多是沒想到他會參加,傳來有些訝異的目光而已。


只有班花看見他去參加時眼睛一亮,熱情地跟一松說了一聲加油。一松朝她揮揮手算是應答。不出所料又收到了體育委員惡狠狠的眼刀一枚。


「可千萬不要給我們班丟臉啊,松野。」

體育委員粗聲粗氣地說。


一松無視他,手插在包裡,徑自走了。


指令聲槍響、混在人群中晃晃悠悠跑出去以後,他甚至還有空去想些有的沒的:

——找老師或者同學想辦法處理過去和乖乖配合他們被欺負,說不準是哪種更麻煩更讓自己不情願一些。說起來也是一時衝動才讓對方遂了願。

——那時候臭松的名字被提起來了所以立刻就不理智了。

——只要涉及到空松自己就很容易炸毛啊。

——不過沒看到自己吃虧的樣子,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不知道這次完了以後對方還會不會繼續不識好歹來找茬。

——啊啊,真是麻煩…就不能清清靜靜過日子嗎…


——幾圈來著?跑了兩圈了,算算還有一圈半?


對於跑步,尤其是長跑,一松屬於普通討厭的程度。因為太累。學習以外的事他都不會特別拼命。他天生討厭竭盡全力。反正測驗的時候,隨隨便便也能跑個及格。

他能感到自己的體力差不多耗盡了。不知不覺間跟著前面的幾個已經跑到了第三圈中途,還剩最後一圈。

繼續維持原來的步速太累。快要跑不動了。一松幾乎是沒做過多思考就打算開始放慢腳步。


——話說真的很累啊。


…嘛。反正也沒有拼命努力的理由。把自己逼那麼緊幹嘛。隨便跑完就好了。就像體育課測驗時一樣。


「一松——!!!」

跑道兩側本來零零散散圍著加油助威和看熱鬧的學生,空松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窜出,在跑道內側的草坪上保持並肩的步速,和他一起跑起來。


一松腳步硬生生一趄,卻是沒能像原來打算的那樣慢下腳步。他甚至不自覺地加快了些步伐好跟上空松的速度,禁不住咬牙切齒。


…這人明明剛剛還在那邊擲鉛球的跑過來幹毛啊這臭松!


這樣不就沒法慢悠悠跑完了嘛。

松野一松這輩子最討厭一件事,就是在松野空松面前認輸服軟。


但又很奇怪。疲憊的身體好像又突然有了力量。使他沒那麼困難地跟著空松一起邁出每一步。


「我相信你啊一松!」

空松一邊跑一邊急切地呼喊著。他大聲地喊著,一點都不怕丟人。


整個運動場喧聲震天,各種各樣其他人的聲音。口哨聲。廣播聲。喝彩聲。而他只聽得見風聲和空松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達到了他的耳朵裡。


那是一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既推著他也拉著他。混合著複雜的不肯認輸也不肯讓空松失望的心情。讓他沒有慢下腳步。


空松在終點前的直線跑道加快了步伐,率先衝到了終點等待著他。他在那裡朝一松張開雙手。


——那是『來吧』的意思。


最後的直線距離,一松用盡最後的力氣開始全速奔跑。他知道自己該朝哪個方向筆直地邁腿狂奔。

不是正前方。

是松野空松的方向。


一松一點沒有減速,直接撞進了空松的懷裡。

空松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他,直接把他迎面抱進了懷裡讓他癱在自己身上喘氣。


終點處的裁判員按下了秒錶,示意記錄員計數。「第四名。」


說到底体力也就大概是普通好学生级别,猛然跑一個全力長跑還是略微靠近體能極限。一松跑完之后浑身虚脱发冷,他臉色蒼白地大口喘息著,用力掐着空松的背。呼吸帶得整個胸腔都在隱隱發痛,幾乎無法思考。


空松把外套甩開,在外套罩上兩個人頭頂的那一瞬有什麼溫軟潮濕的東西碰觸到了自己因為過度呼吸而幾乎乾涸的口腔。那一瞬間本就急劇跳動著的心臟瞬間轟響得無限大。一松什麼也聽不見了。好像剛才奔跑的時候夐然轟響的風聲又重新在耳邊作響。直到外套搭在頭頂,視野重新開闊。外界的一切聲音才慢慢流回他耳膜。


空松的運動外套罩在他頭上。是他熟悉的空松的味道。人潮湧動的運動場上,剛才那一瞬間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他們兩個人。


他後知後覺地回憶起剛才那個匆忙得不能再匆忙的吻的觸覺。就那麼一秒不到的時間,空松飛快地把舌頭都探了進來。


媽的。

到底臉皮薄,回想起來臉紅耳熱。

一松在心裡恨恨罵了一句。


空松神采奕奕地看著他,像隻剛偷腥完的貓。

「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個鬼啊趕緊走不要在這裡占跑道了。」一松底氣不足,虛張聲勢地罵罵咧咧。


「那回去再來一次。」


「回去隨便你他媽來多少次都行。」



「還能走嗎?brother?」


「不能。閉嘴。」


空松如他所要求的那般閉嘴了。他打橫直接抱起了幾乎軟成一團的一松,穩步把他抱上了看台。

看台上自己班上的圍觀群眾一片起哄。其中仿佛還混雜著隔壁班自家長男不懷好意的口哨聲以及末子拿出手機咔嚓咔嚓拍照的聲音,以及另外一邊轻松捂住十四松眼睛跟他說“好孩子不要看”的聲音。

看什麼看啊一群小崽子沒見過秀恩愛的嗎!

還有自己家那幾個怎麼好死不死這時候都沒項目的嗎!為什麼都在啊!

一松恨不得捂住自己臉,再順便把抱著自己那個混蛋揍一頓。


「操你媽的把我放下來。」一松精疲力盡根本沒力氣掙紮,只能老實不客氣地破口大駡。


「我媽也是你媽。」空松看也不看他,抱著他徑自穩穩地往上走。


「…………」


日你奶奶個腿儿。一松恨恨地想著,隨後又沮喪地發現——靠他媽的怎麼罵什麼都能罵回自己身上。


他這種時候特別恨自己和空松是兄弟。


「不過你可以操我。」

空松又俯下來在他耳邊說。


……你妹的松野空松。在這種時候撩人。



空松把一松放置好,吭哧吭哧跑到下面給他倒了杯水喝,在他身邊坐下,等待他喝完水之後,又給他輕輕拍了拍背。一松頭上搭著空松的外套,垂著頭光顧自己順氣。過了一陣抬起頭,正想跟旁邊的傢伙說什麼,卻一臉懵逼地發現空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沒見了。


他四處沒看見人,坐在那默默生了會兒悶氣,在想是十四松的投籃比賽開始了還是小松的跳遠比賽開始了,還是轻松的兩人三足或者椴松的借物賽跑?正在胡思亂想呢,就見到空松又從下面跑上來,跑得氣喘吁吁,給他嘴裡塞了個棒棒糖笑得特別傻,說跑了第四名真厲害,是獎勵一松的。


小傲嬌犢子心想獎勵個棒棒糖有什麼開心的我才不開心呢哼。我一點兒都不開心。臭松給的棒棒糖什麼的我才不稀罕。哼。他叼著水果味的不二家,哼哼唧唧地說才第四名,前三都沒進,有雞毛好厲害的。

「可是第四也給班級加分啊!而且一松盡力去跑了吧!這是給你努力的獎勵!」

空松一板一眼認真地反駁他。


媽的。

一松看著空松那雙誠實又坦率的、亮閃閃的眼睛,終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耀武揚威地靠在空松身上,蹬了他一腳。「去,給我再買瓶汽水。」


空松得了命令,興沖沖拔腿就要跑。一松揪著他領子把人給拽回來。


「跑快點儿。」他說。

「早點回來陪我。」


空松嗯了一聲連連點頭,飛快跑下去了。

一松替他抱著他的運動服外套。他把頭埋進空松的外套裡。

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秋天的風又高又遠。



***



下課時間。

一如既往湊在一起的男生團夥桌前,突然投下了陰影。幾個人抬起頭,發現是松野家陰沉的四男。


為首的男生立刻緊張起來:「幹、幹什麼啊松野……想挑事?」


「不。多謝了。」

松野一松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是在說運動會的事情?!這小子不會腦子壞掉了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


「不過…沒有下一次了哦。」一松依舊慢吞吞的,如此宣告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勾了勾左手的手指——上一秒明明還在教室另一邊的松野空松不知道什麼時候飛速地窜了過來,他很順從地蹲得低了一點,把自己的頭送到一松的手下面。一松眼皮依舊沒精打采似的耷拉著,有意無意地撫摸著空松的頭髮。


「不然的話——」


他拉下了口罩,嘴裡尖銳的犬齒隨著陰惻的笑容而展露出來。空松配合著他露出了冷冽狠戾的眼神,像一頭隨時都會撲出籠子的凶獸。


「老虎可是會咬人的哦。」


低沉與渾厚的嗓音交疊著響起。

松野家的次男與四男一起說道。


FIN.

——


貓假虎威的ichi實在太他媽帥了。(死亡


kara:布拉砸,爽嗎。

Ichi:爽。



這篇從去年三月生生拖到了今年,我感覺我的拖延症非常不得了()

沒事16年农历還沒過去我還有救(有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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