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月島中心] AN action

[三館] THE 3rd Squad 番外2 / クロ月前提

 

 

空氣中嗅到微微潮濕的鐵鏽味,不知何處傳來模糊的水滴聲。鐵質的通風管道內狹窄得僅能險險容一人趴伏通過。月島匍匐著緩慢爬行,來到支口與主道接駁的交叉處。位於走道天花板上方的通風主道稍顯寬闊,約有兩三人寬,近一米高,能供他半直起身。月島探出半個身體,雙手撐在管道邊緣,敏捷靈巧地抽身跳到通風主道上,行動範圍變大,身體基本能夠自如活動。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悄無聲息半蹲著繼續前行直至到達指定位置,等待行動時機。

 

空曠昏暗的管道中,遠處吹來微弱的氣流。拂進鼻子裡帶來某種生澀難聞的化學藥品氣味。下方走廊上明亮的白熾燈光透過縫隙投映,微微照亮側身背靠在管道墻壁上的狙擊手的臉頰。

 

 

*

 

 

「地下黨派表面上製造的小規模武裝衝突和動亂遊行都是用於轉移注意力的煙霧彈。警方處理結果表明甚至沒有造成人員死亡,只有傷者若干。衝突中抓捕的主要罪犯也因為行為不足以量刑而在拘禁一段時間后不得不釋放。」

 

赤葦京治召開作戰會議說明情況的時候神色凝重。指揮官冷靜地平鋪直敘,說話一如既往條理清晰分明。會議室裡百葉窗拉得幾乎合上,只留下一絲縫隙。很少的光透入屋內,房間裡光線暗淡。只有指揮官背後的投影屏幕冷冷地亮著。

 

「該黨派實際上正在秘密進行另一個計劃。他們真正的目的在於這裡。黑尾前輩和木兔前輩在之前的監視任務中跟蹤到組織的新任領導人與人私下會面,後來調查確認,他會見的對象是一家民營醫療機構的負責人,」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兩名前輩,緊接著繼續講,「回來上報軍方徹查之後,順藤摸瓜查出他們正在謀劃的計劃。根據調查,該家醫療機構的出資公司表面上偽裝成合法的民營企業,私底下卻一直秘密同不法組織有染,從事灰色行業牟取暴利。這次與地下黨派合作進行違規研究,研製項目是一種慢效生化藥劑,目前已經階段性初步穩定成型。」

 

赤葦調出關於藥劑的說明頁面。屏幕上藥科分析部提交的報告詳細顯示著藥劑的理化性質及作用機理。

「現階段得到的關於該種藥劑的基本情報如圖所示,無色無味,中度溶於水,沒有粘稠度,不揮發,具有微弱的毒性,進入生物體內後緩慢擴散作用,破壞細胞膜,致使生物體從內部器官組織開始潰爛。整個過程不可逆不可停止。最終結果將導致完全死亡。」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面色均是一凝。

 

指揮官雙手撐在桌上抬起頭,環視一圈。

「從該機構運送往垃圾集中處理中心的試驗廢棄物堆中尋找出了所使用的實驗動物屍體。以上是從尸體中提取殘留試樣后加以分析得出的結論。可惜由於生物體的消化作用,藥劑已經和胃液及其他體液融合,沒法準確獲取成分比例加以研究。慶幸的是目前仍然處於秘密實驗階段,他們還沒有在人身上試驗這種藥劑,將來一旦以某種不為人知的渠道悄悄投放進飲用水源,後果將不堪設想。」

 

赤葦京治說得有些累了,坐在旁邊的月島將自己的水杯推過去。指揮官喝了一口,繼續往下講道,

「從組織高層領導在外玩樂時說漏嘴吐露的風聲得知,目前他們掌握了性能配比接近穩定的藥劑和唯一有效用的解藥。試圖以平民的安全為籌碼,挾持威懾政府,跟政府談黨權要求與武裝兵器,試圖謀反。」他撐在桌子上,眼神凌厲,「只要取得藥劑試樣,研究出抗性藥,就能瓦解對方的計劃。」

 

赤葦關閉投影儀,轉而摁開操作台上全息投影按鈕。空中浮現出一棟建築的全息投影圖,以緩慢的速度開始均勻旋轉,延伸出熒光色細線,標註著每個區域的作用分佈。

 

情況說明完畢,赤葦終於講到最重點的地方,

「因此,這次任務目的是潛入該醫療機構的科研大樓,盜取藥劑試樣。儘量減小動靜避免打草驚蛇,在保證人身安全的前提下盜出試驗藥劑。」

 

 

*

 

 

研究所坐落於城郊的科技工業區,入口有身份檢查。地下黨派防備意識很強,買通了值守入口的工作人員,安插進內部的人對進入園區的人進行查驗管控。出入管理極為嚴格。周遭圍欄也全部安有監控攝像頭。動用政府力量的話勢必會驚動對方,因此幾個人只能攜帶偽造的工作牌,偽裝成工業區的員工進入。

 

安全起見,也為了行動隱蔽,赤葦讓三個人先後分別從不同入口進去。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明智的決斷。月島成功從西南門通過檢查進入管控區域后不久,就聽到入耳式無線耳麥里赤葦告知黑尾沒能成功入內的消息,檢查人員不僅掃描隨身攜帶的物品、查驗身份證明,還進行身體檢查。強壯的體魄和身體素質卻不像是一般民眾能具有的。檢查的人沒能給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就是不讓黑尾進去。指揮官及時提醒正在排隊接受檢查還想再試一試的木兔返回,以免暴露后引起敵方更大警惕。

 

赤葦甚至在通訊中用開玩笑的語氣跟月島說。

「幸好你比較瘦了。」

 

 

十分鐘前月島藏在運送化學藥品原材料的貨車裡潛入了研究所範圍內。柵欄內外都分佈著端著衝鋒槍走動巡邏的安保人員。看來出入檢查口發現異常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研究機構本部,對方加強了防守警衛。雖然其他兩個人沒能成功進入,但現下行動只能繼續。

 

之前作戰會議上赤葦詳細地說明過,潛入的這棟科研大樓外部看上去普通平常,內部卻設有足以匹配得上他們籌謀中計劃的嚴格監控。整棟建築全部設有視頻聯動監控設備,攝像頭搭載雲台功能,能全方位轉動和移動方向進行無死角監控。系統還配有生物體識別,沒有攜帶所配發的定位標籤卡的人進入攝像頭區域後會自動鎖定跟蹤以及報警。即時視頻畫面會被放大到整個監控螢幕。監控人員有許可權立即操控所有安全閥門下落鎖死。所以潛入后首要任務是奪取研究員的制服和其身上的定位標籤卡。否則將被立即發現。

 

 

「有人來了。」

狙擊手低聲說。

 

「到達正下方時間?」

 

月島在腦內飛速計算了對方的行走步速和距離。

 

「兩分鐘。」

他答道。

 

赤葦京治在那頭按動了計時器,「兩分鐘以後,在那個人走到你正下方的時候,我會操控電力系統對你所在的那條走廊進行幾秒鐘的斷電。到時立即行動。」

 

這棟大樓的人員活動區域裡無線電波屏蔽全範圍覆蓋。所有頻段的無線電信號都被屏蔽,月島從通風口下去之後,就無法再進行通訊了。

 

赤葦詳細地進行了最後的叮囑。

「整棟建築的詳細結構分佈之前給你們熟悉記憶過,電子腕帶中可以再次調出查看。可能的逃生路線按照優先順序標注在地圖中,包括逃出後的接應地點。我會提供技術上盡可能的支援,但行動中還是要靠你臨機應變判斷。

 

從這裡開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氣氛暫時陷入沉默,沒人能預想到這次最後會發展成一個人的潛入行動,所有事情全要他一個人來完成,也沒人知道接下來情況會變成什麼樣,是否順利,會不會再橫生枝節,一切都無法預測。制定得再完美的計劃也永遠趕不上變化。

 

指揮官在那頭停頓了一下。作為同僚的責任本應就到此為止了。赤葦京治向來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相反他一直擁有和職業素養相稱的處事與判斷能力。憑著經驗和他對月島的了解,對方有能力獨立完成這次任務。況且單兵作戰是一名合格服役士兵的基本要求。所以行動仍然在繼續,僅此而已。

 

然而切斷通訊前,赤葦還是忍不住多加上了一句話。

比起站在隊伍指揮官的立場,更多地是出於他個人想要傳達的話語。

 

「我相信你,月島。」

 

月島蛍閉著眼睛,空曠通道裡拂過的氣流微弱地吹動他短短的淡金色前髮。

「是。」

無線電里傳來對方回答的語氣異常溫和,輕柔得不像往常那個同他一樣冷淡自持的後輩。

「這就足夠了,赤葦前輩。」

 

腳步聲逐漸接近,抱著文件夾的研究員已經快要走到他所在的位置下方。月島凝下眉峰,腦海中再次預演了一遍行動流程及注意事項,無聲地進行了最後一個深呼吸,伏低身體進入作戰預備態勢。

 

走道燈光啪一聲熄滅。周遭環境驟然陷入一片漆黑。耳麥里的無線電信號在同時徹底切斷。

 

短暫而珍貴的黑暗中,狙擊手從揭開隔板的通風口敏捷地縱身跳入走廊。

行動開始了。

 

 

*

 

 

幾秒鐘後,走道燈光閃爍著重新亮起。監控攝像頭的畫面回到正常。

 

管控室里負責監控的人並沒太在意剛才屏幕右上角一個監控攝像頭的畫面黑了幾秒的事,以為只是線纜通訊不穩定,稍微出了點故障。他掃視一遍所有監控畫面,發現仍然全部井然有序地運行著,於是安心地低下頭繼續捧著手機玩手游。

 

也同樣并未註意到,一分鐘以後,剛才那個角落里暗掉幾秒的攝像頭畫面里,淡金髮色的眼鏡青年穿著白大褂,袖子上佩著定位標籤卡,若無其事地從旁邊的器具間走了出來。

 

黑暗中月島靠著下落的重力勢能壓倒對方,準確迅猛襲擊了身體素質本就孱弱的研究員,利用手刀將對方打昏。對方根本沒來得及反抗和求救就失去了意識。他跟著黑尾學習狙擊時也順便學習了些突襲暗殺的技巧。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

 

在燈光再次亮起之前月島及時將人拖入旁邊清潔工人的器具間,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赤葦就是瞄準了走廊側邊的器具間能作為很好的隱蔽場所,才將發起行動的位置選在了這裡。月島脫下對方的白大褂,確認定位標籤卡嵌在袖標上,套在偽裝成員工混入園區時所穿的白襯衫外面。更裡面一層是黑色的戰術背心。他將昏迷的研究員捆好之後塞進放拖把鐵桶的櫃子里。走之前沒忘了用指紋模套獲取了對方的指紋,研究室開門時需要使用。

 

從赤葦處得來的情報,研究所內所有房間均只使用指紋開鎖,只有入口處啟用人臉識別進行身份確認,這對困難重重的行動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

 

月島將雙手插在白大褂兜內,走向樓層電梯的方向。

 

 

*

 

 

咚,咚。

 

管控室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值班的人手中的遊戲將將打怪物打到一半,他不耐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去開門。管控室這份活計清閒,只需要每天盯著監控屏幕有沒有什麼異常,划水摸魚就可以了。他們對外是合法的醫療研究所,一般沒什麼人會找上門。今天本來也沒聽說有人要來檢查,不知道到底是誰。

 

站在門口的是一名挺拔高挑的眼鏡青年,穿著樓下那些研究員的白大褂,不知道是不是新來的,瞧著面生。對方沒什麼氣場,看著怯生生的,一看就是那種整天沉迷在試驗和研究中的書呆子。青年堆著客氣禮貌的笑,見他前來開了門,語氣文弱地開口,

 

「啊……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

 

他嫌這不知好歹的小子打擾了他玩到途中的遊戲。不耐煩打斷對方,

「幹什麼幹什麼,沒瞧見這裡是管控室嗎。不認路走錯地方也要有個限度吧。研究室都在三樓啊!三樓!這里可是四……」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手臂上倏忽傳來刺痛,身體的意識和知覺飛速流失,他顫抖著嘴唇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臂,靜脈血管上扎著一隻針管。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白大褂袖子里動作迅疾狠厲地抽出了這隻針管插進他手臂。站在對面的人早已收斂了臉上的笑,禮貌的表情凝成冰冷的溫度,閃身進入管控室啪一聲關上身後房門。

 

值班員瞪大眼睛,胡亂地掙扎幾下,很快癱軟昏迷失去意識。

 

屏幕亮著光的手機還放在操作控制台上,遊戲中的角色因為失去操控而被怪物打倒。屏幕上顯示著是否原地復活的選項。過了一會兒也逐漸黯淡下去,鎖了屏。

 

月島取出白大褂兜里的乙醚小瓶子,倒在白手帕上,將沾了乙醚的手帕塞進對方口裡,摁住他轉過身,用剛才從器具間帶出來的繩子將對方雙手反捆在背後,拖著他坐回管控室的椅子上,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眉眼彎彎,笑得仍舊客氣禮貌,

「——實在抱歉,能請您稍微睡一會兒嗎?」

 

在上來之前他先去了區域分佈圖中標註的三樓藥劑儲藏間裡取了一隻用於實驗動物的強效復合麻醉劑和一小瓶乙醚。不愧是醫療研究機構,有些物品借來就能物盡其用。

 

 

*

 

 

電子鎖發出確認通過的悅耳聲響,綠燈亮起。將套取來的指紋膜摁於傳感器上之後,封鎖嚴閉的感應門應聲緩緩開啟,房間內的景象展示在月島面前。他謹慎地緩步踱入這間儲存有研製中藥劑的核心研究室,四處環顧了一下,打量著房間陳設。房間層高大約有三米多,挺闊空曠,四面墻壁貼著白色的墻紙,地板也鋪滿白色的瓷磚,蒼白冰冷,冷冰冰沒有一點色調,瀰漫著生澀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和混雜的化學藥劑氣味。偌大的房間內擺滿了試劑儲藏櫃和陳列著試管架的工作台,燒瓶在桌上凌亂擺放,不一而足。

 

現在是午休時間,研究室內並沒有人。月島是特意趁這個時間段來的。他小心翼翼地在排列整齊的金屬玻璃櫃與工作台的試管架上仔細尋找,很快在最裡面的儲藏櫃里找到和情報編號一樣的試驗藥劑。一排塞著木塞的試管整齊排列在試管架上,木質試管架上貼的標籤寫著編號,確認無誤。月島輕手輕腳取出一支。

 

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漾在小小的試管中,看上去與水別無二致,然而實際上卻是能置人於死地的危險化學藥品。月島深吸一口氣,正要小心地將藥劑試管收入袖中并關上儲藏櫃櫃門——

 

「是誰?!!!」

門口突然傳來厲聲斷喝。兩名全副武裝的巡邏警備人員猛然從外面打開門,其中一個朝內喝問道。

 

年輕的狙擊手心下一驚。

糟。進來的時候忘了檢查房門是否完全關好。留了縫隙讓警衛發現了異樣。

 

沒人應話,兩名警備員已經手持警棍神色緊張衝到房間內,看見月島的行為時一愣,明顯資歷稍長的那個很快反應過來,十萬火急去推旁邊還愣在那裡的新人。

「沒見過的臉,不是我們的人…可惡!有人入侵,警報怎麼沒有響,快去匯報!!!」

 

事情必須就在這裡解決。月島心下清明,電光火石之間做出判斷,他攥緊了剛剛拿出的試管,右手抽出原本藏在白大褂袖子里的SOG Scuba/Demo SSD99匕首,幾步疾奔直接發力殺向還沒對命令做出反應措手不及的那一個。之前進來的時候匕首放在鞋底,成功躲過了人身檢查。314毫米的刀長稍微超出腳長,刀柄和刀鋒都進行過特製打量裁剪,縮短成可以藏在成年男子腳下的長度。

 

對方千鈞一髮之際如夢初醒險險用警棍擋住匕首,很快做出戰鬥準備。趁他格擋住月島的機會旁邊的人抽出褲子上別的警用匕首就是橫向力道兇狠的一劃,月島及時放棄繼續與對手格力,翻身後退險險避過揮來的刃尖,單手撐地同時迴旋踢上對方手腕,對方退了一步,可惜沒能把匕首踢掉。

 

就算是職業特種軍人,一對二也并算不得什麼有利的狀況。況且這本來不是月島身為一個狙擊手所擅長的領域。不如說,反而是原來的弱點。

 

入隊后不久,木兔光太郎把他抓去做過一段時間特訓。隊長難得神色認真地教導他說,就如同決定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的是最短的那塊木板一樣,弱點同樣決定一個人的綜合戰力水平,在戰場上可能會因為被針對而成為致命的缺陷,為了以後的任務和安全考慮,你的近身格鬥能力一定要加強。旁邊聽的赤葦半途吐槽他的比喻太老掉牙了簡直像在跟小學生講道理,月島你用不著跟他這麼客氣直接說他沒有文化就行,隊長趴著沮喪地大喊赤葦你也要看看場合啊!場合!我難得在阿月面前帥一點!

 

月島沒有怨言全盤接收,木兔講的這點他自己其實也清楚。隊長是為他好,他知道。——反正他唯一不肯聽的只有黑尾的話而已。

木兔光太郎整整拉著他進行了一個月的魔鬼訓練,安排在晚上所有固定練習項目結束之後進行。額外訓練強度大,那段時間月島每天累得回到房間倒頭就睡著。不過持續練習倒是卓有成效,期間月島從最開始的毫無還手之力到聽完教導之後逐漸能接下木兔的一兩招,最後能勉強跟木兔打上一會兒。畢竟撇開格鬥技巧不談,體力和耐力也還是個問題。

 

不過木兔光太郎當練習對象有一個好處就是,沒有比他能更讓人害怕的近戰對手了。

 

對付兩個一般警衛姑且算游刃有餘,對方兩個人不管是招數、力道還是速度都比木兔差上太多。然而左手還捏著藥劑試管,月島怕試管受到損壞,打起來難免束手束腳放不開。兩名警衛也發現了這一點,專門瞄準他防禦薄弱的地方攻擊,迫使月島不得不為了保護試管而有所保留。

 

混亂之中他不小心被警棍擊中了小腿,趔趄中手裡緊握著的藥劑試管失手滑落,新人警衛趕忙伸手去搶,另一個人瞅准機會欺身揮動匕首發動攻勢,若是去搶的話必然會被匕首傷中,格擋的話卻又搶不回試管,月島在去奪取藥劑和格擋防禦中選擇了縱身起跳。

 

試管重新緊緊地抓在手裡,同時對手的匕首劃過腹部,割破了白襯衫和裡面黑色的戰術背心。

痛楚與血液一併瀰漫而出。

 

 

月島忍著痛暫時後退,趁這點間隙將藥劑試管放進了襯衫內側密閉的秘密口袋,這下終於能放開手腳好好對付面前的敵人。

 

傷口持續流著血,鬧出這般動靜,不知道其他人什麼時候會趕到增援,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淡金髮色的青年面色冷肅,順著對手攻勢抓過手腕迎面對準臉部就是一個肘擊。接著迅捷地矮身閃過另一個人橫向揮舞的警棍,前踢踹中對方腹部,將人踢飛了出去。被肘擊那個已經兇猛地揮舞著左貫拳襲來,月島向左閃身摟抱住對方後腰,用力一個過背摔,正好壓倒爬起身之後又衝過來的另一個人。

 

他的力氣不是很大,在近戰對付木兔時佔不了優勢,那麼只能用技巧彌補力道的不足。

 

這一點是從赤葦京治那兒學來的。指揮官同他一樣不是以力道見長的類型,當時月島毫無進展與頭緒,木兔也講解得亂七八糟,在場邊旁觀的赤葦拍了拍他,脫下身上制服露出裡面黑色背心,走上訓練場地,「我來給你示範。」

 

木兔正嫌和月島打得沒意思,見赤葦願意來陪他練習,當即眼睛一亮,躍躍欲試。

「快來赤葦!我好久沒跟你打過單人對戰了!」

 

月島抱著膝坐在場邊仔細觀摩學習場上梟谷兩個人的戰鬥,赤葦輕巧格擋化解木兔每一招襲來時的力道,再瞄準時機,快準狠出手,木兔在練習賽中無法發揮出全部力道,最後兩個人打完竟是不相上下。隊長意猶未盡地嚷嚷著下次繼續,然而指揮官只是興致缺缺地推拒掉,然後嘀咕說好麻煩又要洗澡了。

 

赤葦擅長的戰鬥方式確實也是適合月島的戰鬥方式。赤葦誇過他動作和反應敏捷。預判讀取對手動作的能力同樣優秀。指揮官笑著指了指他的腦袋,「用這里跟只靠本能來戰鬥的笨蛋打架是很有效的。」

也不管木兔在一旁氣得七竅生煙。

 

月島在搏擊過程中不動聲色地巧妙後退了兩步,敵人以為他是被逼退,不肯放棄往前追擊,月島瞅準時機側身一個橫踢,

 

不是瞄準敵人,竟是撂倒了試劑柜。

 

沉重的金屬柜轟然倒下,滿柜的試管玻璃瓶傾瀉而出打碎玻璃,乒呤乓啷連帶著一起,沉重地全部砸在對方身上,這下應該是爬不起來了。月島敏捷跳上試劑柜,偏身躲過另一個人刺來的匕首,藉著對方收不住的慣性,手中SSD99又穩又狠插入敵人背後,順勢用盡全身力道跳到他身上將人壓倒,刀尖捅得更深,雪亮匕首拔出之後鮮血噴湧。

 

他沒忘了補上一刀結果對方。

 

戰鬥結束,方才打鬥中他踢倒的試劑柜裡面亂七八糟的藥劑試管碎了一地,液體粉末都混雜在一起。地面上狼藉且混亂。月島摸了摸身上襯衫內的秘密口袋,試管藥劑完好無損,他鬆了一口氣,癱坐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工作台旁進行短暫的歇息。

慘白的天花板映入他暈眩的視線里。

 

 

緊繃的神經放鬆以後,很快感受到失血帶來的脫力感,月島咬緊牙跌跌撞撞爬起身,用匕首割斷那件染血的白大褂,捆緊在腰腹部進行止血。

思維邏輯還算清晰。聰明的頭腦和理智冷靜的思考能力是他為數不多的優勢了。藥劑試管到手,接下來是如何逃出去的問題。剛才踢倒儲藏櫃的響動過大,樓道內警鈴大作。反正警報已經啟動,再帶著定位標籤卡也沒有意義,反而會被敵人利用定位系統鎖定。他心裡清楚這裡不能再多待,行蹤已經暴露,敵人不知何時就會趕到。月島打開電子手環上的地圖,找到了赤葦標註的最優先逃生路線。他看了一眼全息投影地圖上匯合的那個地點,離研究所建築最近的圍欄外,綠色的圓點亮著光,

只要到達那裡就可以了。

 

被堵在這裡的話只能是死路一條,月島抓緊時間在警衛趕來包圍之前逃出了房間,追蹤的警衛很快發現他并在對講機中召集其他人堵截,月島奔跑的過程中跳起身踢倒堵在前方路上的兩名警衛,毫不遲疑繼續奔逃,他現在無心戀戰,逃出去才是第一要務。

 

一群人鬧哄哄追過轉角之後卻發現追蹤對象不見蹤影,紛紛以為只是往前逃了,於是繼續追。

 

待紛雜的腳步聲遠去之後,走廊上一間房間門打開,月島捂著腹部的傷口,幾乎是跌出來。

他剛才也是賭了一把對面的思維定勢,幸而是賭贏了。

 

繼續朝反方向按既定路線進行逃離,轉彎之前月島敏銳地捕捉到了腳步聲。

 

這次只有一個人。

 

他迅速閃身躲到旁邊通往洗手間的走道上,屏息凝神,靜待著對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沒有多於的力氣再進行正面衝突了,機會只有一次。在強迫冷靜下來的頭腦中,前輩的話語清晰地響起。

按捺住攻擊的慾望,不要急躁,待到最後一秒,再出手——

 

落單的警衛員一邊慢慢踱步一邊檢查,根本沒想到殺意會在這裡等著自己,被閃電一般地壓倒在地,瞬間抹喉。

 

月島收回匕首,從對方的尸體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剛才發動突襲基本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體力已經接近不支。

 

 

不知不覺間受到了同隊幾個人不小的影響,以前在烏野的時候倒是沒怎麼染上身邊同期生和前輩的習慣。月島又想起上次赤葦說過的話,

『有時候覺得你和黑尾前輩還挺像的。』

 

和木兔特訓那段時間,由於打鬥的關係身上免不了有些青紫。指揮官甚至在訓練完換衣服時開玩笑調侃月島,

「都不知道最近你身上的痕跡是黑尾前輩還是木兔前輩弄出來的了。」

「喂赤葦不要用這種令人誤會的說法啊!」

被提及的兩個最佳損友同步率超高,異口同聲地反駁赤葦。

 

和進隊時期的青澀不一樣,彼時月島已經進化到不會被這種玩笑話戳到臉紅的地步。淡金髮色的後輩處變不驚,換好貼身的白色T恤,重新戴上眼鏡,從容不迫地回應道,

「赤葦前輩要是想的話,也可以哦?」

 

「月月你不要說更加令人誤解的話啊!!!」

兩個前輩一起抓狂地吼完之後黑尾還不忘加上半句,「話說赤葦也可以是什麼意思啊蛍你給我交代清楚!!!」

 

「哇哦,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赤葦不理會他們,語氣半真半假像模像樣。伸手過去抬起月島下巴,把臉湊得極近。被護食的黑尾和拼命使著眼色『你還嫌不夠亂嗎!』的木兔一人一個拖開。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月島嘴角的弧度禁不住微微上揚。獨自潛入、身負刀傷、被敵方多人追殺,現下的情境算得上是情況危急。在這種嚴肅並且生死攸關的關頭想起這種私下鬧劇仿佛不太合時宜,但至少現在,月島誠摯地期望著能夠再次見到那幾個人,

再次回到他們之中去,像找到歸宿在黃昏時刻回巢的烏鴉。

 

 

天花板上的閥門正開始轟隆隆地降落,一道道地封鎖關閉,震蕩帶得地板也陷入輕微搖動。管控室那邊的異常大約是終於被察覺了,除了弄昏監控值班員外,月島離開前還對監控視頻畫面做了手腳,不然他不可能一路躲著追兵順利地逃到這裡。

 

現在看來應當是有人去管控室發現異常後直接啟動了封鎖程序。幸而前面已經是逃出之前的最後一個直線走道,逃生路線中標示的出口就在前方。

隨著閥門的逐漸降落,月島不得不矮身蹲下穿過。閥門距離地板的間隙已經越來越小,最後一道眼看著只有數十公分,月島一個滑步衝刺,驚險地擦著地面就地滾過。

 

最後一道閥門在他身後轟然落下,厚重的金屬閥門完全關閉。

 

失血和過多的體力消耗使他瀕臨極限,月島急促地喘息著。仍沒忘記摸了一摸胸前口袋里完好的藥劑試管。

 

硬質的透明玻璃管仿佛某種希望。

 

 

他起身靠在墻邊沒來得及喘息兩秒,樓內警報已經開始響起,竟是啟動了以防萬一銷贓滅跡時自體引爆的倒計時,提醒人員撤離。隔著金屬閥門還能聽到紛至的慌亂腳步聲,組織引導人員大喊著快上車。

 

月島明白這裡也不能多待,他抓緊時間打開門。室外新鮮的空氣迎面撲來,這是研究所一個隱蔽偏僻的後門,很少使用,因此也還沒有人發現。建築自體引爆的爆炸範圍不確定,但現下肯定是離得越遠越安全。到底能不能在倒計時結束前逃離爆炸波及範圍,抑或逃到途中就有可能精疲力盡失去意識昏倒,

 

月島不知道。但目前除了盡快逃離外別無他法。持續失血的身體狀態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不管是體力還是精神應當早就超過極限了。腦袋近乎無法思考。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自己邁出每一步。缺氧的大腦雜亂無章地搜索著,想要思考點什麼,以便還能保持清醒。

 

 

卻不知怎麼的想起,剛剛來TK區報道後不久,總教官找他去,跟他聊了兩句,無意間問及月島讀軍校和入職服役的原因。

 

落日餘暉映進辦公室巨大落地窗,暮色斜斜打在月島正面,天際的亮金色恢弘壯麗。他面對著總教官的辦公桌、背後巨大的落地窗和那更之後廣袤落拓的景象,坐姿標準,瘦削的脊背挺得筆直。

 

年輕的狙擊手當時愣了一下,旋即摸著後頸,微微低著頭,眉眼低垂溫和,沒說什麼熱血的雄心壯志,沒說什麼遠大的家國理想,雖然那些聽起來像是更適合更標準的答案。

 

他只是輕聲地回答道。

「哥哥以前……是一名優秀的軍人。」

 

像與某件往事達成和解。

 

 

*

 

火光鮮紅,煙塵滾滾。爆炸的巨大氣浪將方圓數百米的空氣攪和切割得支離破碎。

不遠處的建築楼頂冒出熊熊濃煙,灰黑色的煙霧不斷繚繞升騰,將天空籠罩入昏黑的煙幕中。大火沖天而起吞噬天際,火舌燒得噼里啪啦,大規模的爆炸聲之後,高聳的建築像被抽筋剝骨一般於轟然中緩慢垮塌,各處塌陷的聲音此起彼伏。

 

木兔不無擔心地看著那個方向,爆炸起火的正好是月島潛入的那棟樓,大約能猜測得到對方為了毀滅證據和痕跡而給整棟樓設了自動引爆系統。軍用車輛過於明顯,赤葦借了輛民用車開過來,停在離研究所最近的圍欄後,這是他與月島約定的碰頭地點。他們在這裡等待著。幸而現在別人都顧著逃命和救援,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邊。眼看著不遠處的入口不斷有人驚慌失措逃出,消防車鳴著警笛從門口魚貫駛入,景象紛雜混亂,而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等到月島。隊長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他禁不住去看其他兩個人的反應,萬年冰山臉的指揮官臉上還是毫無表情,黑尾跟他一起坐在後座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木兔依舊沒看見人。不過赤葦京治不言不語率先打開駕駛座車門跳了下去。黑尾反應迅速跟上他。木兔當然也跳下車跟上去。他看到赤葦沒跑幾步就停下腳步,車停的位置本來就離圍欄不遠,從瀰漫著濃濃煙霧、視野模糊的那一邊,勉強看得到有人影艱難地地翻過了一人高的圍欄,然後跌跌撞撞地、每一步都像馬上就要摔倒似的,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跑過來。

 

而後徑直、準確地撞入了赤葦的懷中。

 

月島現在的樣子足夠狼狽不堪,身上白襯衫破落地染了灰,側腹滲透出深色的血污,爆炸和戰鬥讓那張白皙的臉頰變得灰頭土臉,身上不知道多少傷痕。月島在撲向赤葦的同時就幾乎腳下一軟,指揮官確實地接住了他。後輩靠在他身上艱難地喘息著,體力瀕臨消耗極限,意識已經幾近模糊,月島使盡最後的力氣,不知道還有幾分清醒,舉起了右手中緊緊握著的那個完好無損的、漾著平淡無奇的透明液體的玻璃試管。

 

——那是赤葦京治要他帶回來的藥劑試管。

 

赤葦握住月島的那隻手,喉嚨中熱熱的有些梗,他收起手掌握緊了月島手中的試管。後輩在同時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徹底失去力氣,摔入他的懷抱。

任務達成,他最終成功回到了這裡,把任務物品交到了赤葦手上,月島非常安心地昏了過去。

 

飄散環繞的嗆人的昏灰煙幕中,指揮官半跪在地,抱著他暫時沒有動。赤葦京治讓月島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頭也埋在對方肩上,無聲地撫摸著凌亂而髒兮兮的淡金色短髮。黑尾和木兔趕上來,從兩邊抱住他們。

 

昏迷中的月島,大約已經聽不見前輩們輕聲的話語了。

「辛苦了。」

 

 

*

 

 

月島在灰蒙蒙的淩晨恢復了意識,他感覺仿佛只是睡了很長的一覺。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昏暗光線中的天花板,黑暗的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心電圖儀間隙規律的跳動聲和右邊架子上輸液袋中液體緩慢滴下的聲響。月島艱難地側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將曉未曉,天空泛著黎明前昏暗的淺青色。他感知了一下身體狀況,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四肢沉重得抬不起來,身上力氣稀薄,想要稍微挪動一下手臂都很睏難。腹部比起疼痛感更多是殘留的麻醉感,約莫是做過手術縫合了。左小腿簡單用夾板固定著,根本動彈不得。

 

黑髮的前輩趴在他右邊守著,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月島只是輕微地轉動了一下腦袋,挪動了一下肢體,發出稍稍紊亂的呼吸聲,黑尾就立刻從床邊抬起了頭。想必應該睡得很淺。

 

誰都沒有說話。月島是根本沒有那個力氣。

 

他艱難地從被子里探出原本搭在身側沒有輸液的左手,黑尾趕緊握住那隻蒼白無力的手,戀人手掌的溫度似乎使月島感到安心,月島反過去抓住黑尾的右手,摸索著拉過來覆在自己的左邊胸口,再將自己的左手蓋上去,眼簾微微翕合幾下,又重新閉合,再次昏睡了過去。

 

瘦弱的胸膛安靜地隨著呼吸一起一伏著,被拉過去放在胸口的手掌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心臟跳動。黑尾就那樣任月島把自己的手搭在胸前,起身湊上去為他梳理了一下頭髮,輕輕吻了吻額頭。

 

 

*

 

 

差不多早上十點鐘的時候,月島第二次醒了,這次意識徹底恢復清醒。他睜開眼睛之後眨了一眨。天花板上白熾燈管燈光明亮,有點晃眼睛,視線里映入指揮官和隊長熟悉的臉,赤葦和木兔恰好都在。赤葦見他醒了,抓緊問。

 

「月島,感覺怎麼樣?」

 

意識感知回到身體里比較緩慢,月島眨眨眼睛來領會現在的狀況,黑尾的手還被他拉著放在胸前,對方安安靜靜坐在他床邊。見月島視線轉向自己,扔過來一個跟往常一樣平和帶著安撫性質的眼神,沒有說話。月島和黑尾對上目光,很快又移開,他對早上的事沒什麼印象,不過隱隱約約大概還記得。

他難得沒有害羞炸毛放開抓著黑尾的那隻手,對方也仍舊沒有動。

 

「還好,沒有大礙。」

後輩用虛弱嘶啞的聲音回答道。

 

木兔湊過來,唯恐天下不亂,「喂,我說你們注意點影響,剛才就一直這個動作,來給阿月做身體檢查的護士小姐過程中都不知道瞅哪裡,做完檢查之後逃也似的出去了。」

 

「剛才黑尾前輩都被木兔前輩調侃得臉紅了還沒鬆開。」赤葦半開玩笑地接話。

「是啊是啊,檢查的時候也都不鬆開呢。」木兔感慨,難得看到損友這麼出糗,「沒拍下來真是損失。」

就算臉皮厚如黑尾鉄朗,在月島剛醒的時候就這樣被隊友當著面被揭老底也不是很開心,站起身惱怒地反駁,「喂喂你們兩個適可而止一點。」

 

 

前輩臉上的表情實在有些羞惱,就連本該站在同一戰線的月島也忍不住幸災樂禍跟著輕笑起來。他想起最重要的事,轉頭問赤葦,

「對了,藥劑試管…」

 

「交到藥科分析部去了,全部門人員已經開始加班加點趕工,著手研究成分比例。過段時間應該就會有成效。相信那幫傢夥。他們搞起科研來比我還瘋。」赤葦用輕鬆的語氣跟他匯報。

 

月島瞇起眼,浅浅地笑了。

那是一個徹底放心之後,非常淺的、温和又真心的笑。

「那就好。」

 

赤葦摸了摸月島的頭,

「這次多虧你了。」

 

說著他湊上前去,用手拂開月島凌亂的額發,在傷患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後輩措手不及,只來得及緊張地閉上眼睛,因這預料之外的行為而發出短促模糊的鼻音。

 

「喂赤葦!」

旁邊立刻有人開始抗議。

 

指揮官使完壞之後神清氣爽,憋了這麼久總算報得一箭之仇,留下愣愣怔在原地的月島和暴跳如雷的黑尾,拉著隊長就走了。出門時沒忘貼心地關上房門,「總之月島沒事就好,好好休養,我去跟教官匯報。回頭再來看你。」

 

「唉唉唉赤葦我也要去嗎???」這是莫名其妙就跟著一起被拖走的木兔。

「如果你不想覺得自己錚錚發亮能跟燈泡比個高低的話。」赤葦回答。

 

腳步聲和說話聲都逐漸遠去。

赤葦和木兔走了之後原本喧鬧的病房重新歸於安靜的氛圍。房間裡只剩下彼此兩個人,月島帶著不知所措的表情小心翼翼去瞧黑尾,怕他在一氣之下要來點什麼消毒的舉措。

 

然而前輩比他想象的要情緒平和,黑尾只是轉過頭來,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寂靜蔓延開。

輸完液之後早上護士已經取掉了針頭。右手手背上還留著針孔。黑尾抓著月島輸完液過後還略有些浮腫的手,額頭輕輕抵在他的小臂上,趴在床沿。

沒抬起頭,就那樣說話。

 

房間裡面一片安靜。

 

他們往常比這更激烈更親密的動作也做過許多,但現在黑尾似乎這樣就夠了。光是握著月島那只白皙纖長的手,他就能感到安心。

 

「我明明是最清楚你能成功完成任務的人,畢竟你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並肩作戰過那麼多次,你到底成長了多少,你有多優秀,我是最明白不過的。」

 

前輩停頓了一下,埋著頭看不到表情。世界寂靜無聲,別的什麼聲音也沒有,除了心電圖儀仍舊緩慢規律跳動的聲響。就算交往之後,黑尾大多時候也還是在他面前表現著游刃有餘的前輩風範,然而現在,月島意識到,黑尾即將坦誠地向他展現出脆弱的那一面。

 

「這麼沒用的話我只在你面前說了,月島。」

 

「可是我還是…滿腦子都是你。」

尾音緩慢,帶著一點點顫。

 

 

*

 

 

接應到月島之後赤葦當即聯繫了就在附近待機的救護車,他們趕時間把昏迷的月島送回駐地醫院。ON AID的紅色燈光一直從傍晚亮到將近深夜才熄滅,主治醫生檢查及治療完畢後出來跟他們通報情況。

「左小腿脛腓骨遭受鈍器擊打導致輕度骨折,雙臂和胸腹多處軟組織挫傷。右下腹有兩道銳器造成傷口,其中一道長度超過10cm,是造成失血和昏迷的主要原因。已經進行過手術縫合。我看了他之前的體檢報告,傷者原本就血壓過低供血不足。所幸傷口縱深不是太深。大約一星期至半個月時間可以基本愈合。」

 

「可以看看他嗎。」赤葦問。醫生點點頭,「不過最好讓他好好休息。你們也趕緊回去休息的好。」

「我看有人是打算不回去直接住在這裡了,」放下心後木兔開始調笑,「要不要我給你帶床毛毯過來啊黑尾君?」

 

黑尾神色自若。

「那就拜託你了。」

「喂你還真這麼打算啊……」

 

隊長被打發回宿舍區去給他拿毛毯。赤葦和黑尾進去看了一下月島狀況,昏睡中的後輩平緩安靜地呼吸著,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外,看上去別無大礙。赤葦出了病房,總算感到安心了些,打算去陽台上抽支煙。

 

黑尾本來守在裡面,跟著走了出來。

「給我一支吧,赤葦。」

 

指揮官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事實上四個人裡偶爾會抽煙的只有赤葦京治一個人而已,其他三個人要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況以便應付隨時突發的任務。尼古丁和咖啡因一樣能緩解長期腦力工作帶來的倦怠,但他也沒什麼癮,抽得少。幾個人等的時候應該是最不安精神最緊張需要緩解壓力的時候,然而那時黑尾只是一直安靜在後面坐著,等待消息。現在月島任務成功回來了,他卻如釋重負要了隻。

 

「鬧出大規模爆炸之後軍方有了正當理由介入調查,之前搜集到的所有證據和月島帶出的試劑能作為輔助依據,可以開始問罪追查了。」赤葦說。

黑尾隨意地點點頭表示知道。

 

兩個人繼續在醫院陽台上抽煙。彼此無言。星夜寂靜。按黑尾平常對月島的保護程度,他這一次實在表現得太平淡了。本來得知只有月島一個人進行潛入的時候赤葦還擔心黑尾會不會阻撓,畢竟以前都是集體行動,能互相照應。然而平常沒個正形的前輩在嚴肅的場合應對卻異常成熟,黑尾全程都十分配合安排。赤葦背靠在露台欄杆上,仰頭望著星空,禁不住多嘴問了句。

「不心疼?」

 

「任務成功平安回來就好。」黑髮的前輩笑了笑。「這麼說有點中二,不過傷口是男人的勛章。」

 

「我只想啊…他想做的事都做到,他付出的努力都不被辜負。」

 

 

*

 

 

如果赤葦京治現在在這裡肯定又要嘲笑他了,拆台說哎呀不知道昨晚上跟我說大話的是誰。然後他再去跟平常也總是覬覦他們月島的指揮官半真半假幹上一架。不過沒關係,反正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午前十點的陽光溫度和煦,光線充足明亮,微風從窗口送來香樟樹葉清朗的氣息,

 

而比這一切都更重要的是,月島蛍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正在溫和地看著他。


FIN.



嗨呀吹月月比我想象中的累…本來以為是個簡短番外的結果寫太長收不住了。明光哥的事有空再交代吧(大約是不交代了

我先去搞最想搞但還沒想好具體要怎麼搞的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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