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サク+葦] A rival

[三館] THE 3rd Squad 番外3 / クロ月前提 

 

* 含動畫未出場人物/sks涉及我流設定

* 興味使然的修羅場

大概有一丟丟葦月

 


月島站在盥洗間的鏡子前面,不適地扯了一下胸前勒得略有些緊的領帶。明亮乾淨的鏡面映照出他身上一襲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與白襯衫,以及剛剛被他扯松了點的灰藍色條紋領帶。

 

今天是年末晚會。月島畢業後第一次參加這種正式的場合。連西裝他都第一次穿。襯衫、馬甲、西裝外套、還有小腿襪和襪扣,繁複的程序使月島忍不住懷念起他已經穿習慣的迷彩服和偽裝服,月島好不容易别扭地穿好了一整套,最後和領帶做了半天鬥爭,卻依舊沒能好好係上去。正好路過他房門外的赤葦瞄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立刻被月島抬頭惱怒地瞪視了一眼。指揮官只好舉著雙手投降,進房間來幫忙給他系領帶。

 

赤葦雙手靈活地在月島身前動作著,仔細地把條紋領帶打好結,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退後一步,滿意地欣賞道。

「嗯,好看。待會到了晚會現場,後備科的女孩們肯定眼睛都看直了。」

 

事實上比後備科的女孩們先看直了眼睛的是黑尾。自從進入晚會大廳外的鋪著紅毯的走廊,並排走著的前輩就一直把眼神死死地黏在他身上,月島被赤裸裸的露骨目光盯得渾身不適,又不好意思開口說,只能紅著臉把目光撇向另一邊,盡量避開黑尾的視線。最後還是赤葦目不斜視地敲了黑尾一下。

「注意點影響。」

 

黑尾立刻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把目光收了回去。微笑朝經過身邊的禮賓小姐揮手打招呼。

 

木兔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揭損友老底這種事他最喜歡干。隊長搖著頭不懷好意地歎息著。

「道貌岸然啊,黑尾君。」

 

黑尾哪裡肯善罷甘休,馬上言語上反擊回去。兩個穿著筆挺西裝的傢伙又開始跟小孩子一樣你來我往進行幼稚的鬥嘴。赤葦司空見慣,摟過月島的肩,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丟下那兩個人徑自走了。

 

月島低著頭,安靜地跟著赤葦,腦內回想起剛才偷偷看黑尾的幾眼,臉頰上不知不覺地泛起潮紅。

「有點熱嗎?」赤葦注意到他的變化,在一旁關心地問。

月島一怔,趕緊搖了搖頭。

「…沒有。」

 

赤葦帶領他從正門進入了晚宴大廳。黑尾和木兔很快從後面趕上他們。整個廳堂佈置得富麗堂皇,最里側是裝飾著繁重幕帘的舞台。紅毯直直從門口一直鋪到舞台前方。兩側整齊排著著圓桌,擺放著精緻的小食與糕點。穿著齊整西裝或漂亮晚禮服的年輕男女零散地聚在一起。這麼隆重的正式場合,所有人都精心打扮過。

 

首都轄區範圍廣闊,加之駐扎有不少重要機構,四散分佈著好幾個基地。年末晚會是難得將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場合,攀談敘舊的比比皆是,寬闊亮堂的晚宴大廳裡面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一片熱鬧景象。

 

然而月島對這種情景實在不感冒,他向來不喜歡熱鬧,被繁雜的人聲吵得頭疼。看了看表,離晚宴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月島跟黑尾打了一聲招呼,就安靜地從邊上離開了大廳。在走廊上向侍者打聽了盥洗間的所在位置,到這裡暫時緩一口氣。

 

他在水池前用涼水洗了洗臉,冷靜了一下頭腦。用紙巾擦乾淨水跡,月島重新戴上眼鏡,整理好身上的西裝,把領帶理得正了一點,使儀容看上去整齊得體。

 

月島打起精神,轉身走出盥洗室,準備通由走廊回到晚宴大廳。關上門轉過身之後,突然對上了面前一雙阴郁幽深的純黑色眼睛。

 

 

「你就是月島?」

 


*

 

 

來人擁有一頭凌亂蜷曲的黑色卷髪,個子很高,雙手插在西裝口袋裡,略略弓著背,站直的話約莫能跟月島持平。就算在室內也嚴絲合縫地戴著白色口罩,劉海的間隙中露出額頭上兩顆豎著排列的痣。月島注意到對方從襯衫再到領帶再到西裝都一應俱黑,整個人裹在一身純黑色的裝扮裡。蔓延出沉重森冷的威壓。

 

他站在面前擋著月島的去路,那雙黑色的眼瞳仍舊直勾勾盯向月島,明白無誤地散發著壓迫感。見月島怔在原地沒有反應,甚至又邁進一步,朝他逼近了些。月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脊背抵上了背後堅硬的門板。

 

「啊,是的。」

月島摸不清對方來意,他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肯定從哪裡聽說過他。年輕的新人將雙手握緊扣在身前,拘謹且小心地回答道。

對面的人用手指勾下口罩,露出一張陰鷙冷淡的蒼白臉頰。淡色的嘴唇抿成平平的一條線。說話的聲音仍舊緩慢地散發著冷氣。低垂的眉峰和黑色眼眸復又靠近了些,打量著他。

「在模擬賽中成功阻截了MG區的最強現役王牌若利君……因此才被調到首都TK區來的吧。」

 

……原來是這樣嗎?

月島面露詫異,他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說到自己當初調動的原因。剛才對方說的名字他不熟,不過說到名號的話,他總算能把名字和牛島這個姓氏聯繫起來。

那件事他記得。畢業前按照慣例,軍區組織了一場畢業生與現役前輩們的模擬賽,那一場比賽有幸邀請到了正好有空閒的MG區的現役王牌牛島若利。賽前本來沒有人看好毫無實戰經驗的畢業生這一方,但出乎意料的是年輕的雛鳥們贏得了那場模擬比賽。

月島在那場比賽中發揮不錯,成功阻擊了瞄準他們主力直衝而來的牛島若利,讓對方王牌出局,也為己方爭取了極大的優勢,鼓舞了士氣。最終奪取了那場比賽的勝利。賽後還獲得了該場模擬賽的MVP。對此他本人沒有太大情緒波動,倒是哥哥明光聽說消息之後十分高興,專程趕回來問為他慶祝過。

 

月島腦內飛速轉動,分析著面前的狀況。

這個人跟牛島熟到叫名字。

不過強者之間互相認識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木兔和赤葦在聯合會議上也見過他同一軍校的前輩。況且有時候國家要務會召集全國各個區域的優秀士兵一同參加,一起出過任務也說不一定。

 

他不知道這樣一個人找他是為了什麼,說是挑釁倒也不像,至少目前為止對方還沒做出什麼出格舉動,但態度看上去也並不像是來找他友好交流的。那雙冰冷的黑色眼睛毫無遮掩的目光盯得月島有些發毛,他謹慎地開口問道,

「那個,請問您有……」

 

「有什麼事嗎,佐久早。」

黑尾突然擋到了他面前。黑髮的前輩以難得強硬的姿態和語氣插入他和對方兩個人中間,甚至伸出了左手護在月島身前,做出防禦和警戒的姿勢。黑尾鐵朗蹙緊眉頭,臉上表情嚴肅,沉聲問道。

 

剛才的情境太過劍拔弩張,月島都沒能注意到黑尾是什麼時候來的。但黑尾的出現使他的不安減輕了些許。前輩寬厚的背影第一次使他感到踏實安心。月島躲在黑尾身後,不為人知地悄悄鬆了一口氣。

 

別人的插入似乎令他的興致被打斷了,佐久早聖臣沒有答話,他只是把口罩又扯上去。微微點頭致意。

「那麼,我先走了。替我向京治問好。」

 

隨即不帶絲毫遲疑,邁步離開了。

 

「けい……じ?」

月島還沒習慣對方叫人稱呼名字而非姓氏的習慣,看著那個逐漸走遠的略略弓著背的身影,愣愣地重複道。

 

「他說赤葦。」在月島反應過來之前,黑尾就很快出聲告訴他。黑尾仍舊保持著伸手護在月島身前的姿勢,直到對方逐漸走遠才放鬆防備。轉身過來跟月島解釋道,「那個人和赤葦一直不對盤。」

 

「見你好一陣都沒回來就來找你了。」黑尾輕吁一口氣,簡略說明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顯然對方才的事也心有餘悸。他略有些強硬地牽過月島的手,叮囑道,「見到那個男人躲遠點,很危險。」

 

黑尾應當是認識那個人的樣子,剛才也叫了對方的名字,月島不禁開口問,

「那是誰?」

 

黑尾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TK區最強軍校井闥山出身的當屆王牌。佐久早聖臣。人挺厲害的,就是脾氣古怪得很。你別看他那個有氣無力的樣子,真要上了戰場,那傢夥比木兔還要強。」

比木兔還強,這算是黑尾給予出的極高評價了。這個在全國都稱得上是鼎鼎大名的名字月島之前也聽說過。只是今天第一次見到真人。

 

月島跟在黑尾身後低著頭一邊走,一邊回想著剛才那個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類型的同僚。那雙阴郁的黑色眼睛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帶著冰冷,無機質,毫無感情的目光掃視過來。黑尾所說的、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月島明白無誤地能夠感受到。他想著想著,下意識揪住了前方黑尾的衣襟。

 

前輩察覺到他的動作,回頭的時候臉上又是如往常一般戲謔輕鬆的笑容。黑尾伸手揉了揉他毛絨絨的淡金色短髮,

「害怕了?害怕就不要亂跑跟緊我知不知道。」

 

 

兩個人回到人聲鼎沸的宴會大廳時,晚會已經正式開始。台上正好在宣讀今年的特別榮譽獎章名單,他們聽到了自己隊里指揮官的名字。

 

各處開始陸續有人往台上走,黑尾拉著月島的手,費力地往回擠著,沒想到中途遇上了跟他同樣是音駒出身的後輩灰羽列夫。

 

黑尾看見那顆在人群中因為身高而異常顯眼的灰色腦袋時就開始痛苦地想躲開,列夫人是不錯,就是精力旺盛過頭,每次被他纏上一時半會都走不掉。奈何對方很快眼尖發現了他們,熱情地高高揚起手打著招呼:

「噢!黑尾前輩!小月!」

 

這下想裝作沒看到也不行了。列夫衝過來拉住月島就喋喋不休個沒完,黑尾幾次想要打斷都未能如願,見列夫興致高昂暫時怕是停不下來的樣子,黑尾只好跟一旁的夜久打了聲招呼讓他幫忙注意著點,打算自己先回去跟木兔和赤葦通報一聲。

 

赤葦早在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就隨著人群開始向台上走去,途中他碰上了回來的黑尾。匆促地朝對方點頭致了個意。

 

「佐久早聖臣去找月島了。」

兩個人擦身而過的瞬間,黑尾低聲說。

 

赤葦京治頓時臉色一變。

他急促地定住腳步堪堪回過頭的時候,黑髮的前輩已經在人潮中走遠了。台上的主持人念完名單,催促被點到名的人趕緊先到後台集合。赤葦只得暫時按下心中的疑慮,打算下去之後再問個清楚。

 

 

他倒是先遇上了另一個當事人。

作為王牌立下赫赫戰績的佐久早同樣在年度表彰名單上。赤葦回頭就瞄見了那頭比他高出一些的、熟悉並且令人討厭的黑色卷髪。佐久早就站在他后面。

 

「京治。」

對方似乎心情還不錯,慢悠悠地跟他打著招呼,

 

「你想幹什麼。」

赤葦在舞台幕後的陰影裡站得筆直,沒有回頭,冷聲問道。

 

背後的人發出了輕笑。

「想看看能狙擊住我們若利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貨色,不過,看上去非常瘦弱嘛。一捏就會碎掉的那種。」佐久早緩慢地說著,一邊探出手,伸到赤葦身前,蒼白纖瘦的手指隨著話語在虛空中握緊。

 

赤葦瞬間警戒狀態全開,迸發出強烈的敵意,「不許對月島出手!」

 

「啊,你很擔心他嘛,京治。我很嫉妒呢。不過沒關係,我還是對你的興趣比較大。」

 

「兩邊都敬謝不敏。」

赤葦京治冷冷地反駁。「我覺得你應該是一個聰明到知道底線的人,佐久早。」

 

身後的聲音愉悅帶著幾分輕快的挑逗。

「生氣了——?」

 

深色厚重的幕布外面,聚光燈下的主持人已經開始宣佈請上今年的獲獎名單陣容,前排的人陸續往台上走著,赤葦京治閉了嘴,不再搭理他。

 

 

下台之後恰巧從佐久早小隊那邊經過,遇到了古森元也,古森匆匆拍了一下佐久早的肩算是迎接他回來,緊接著卻跑過來跟赤葦搭話。那對圓圓的眉毛明朗地舒展著,古森露出誠摯的笑容,雙手合十,「多虧你了赤葦,幫大忙了。」

赤葦沒有回話。古森元也是個好人,但奈何每次他們對話時總是赤葦被佐久早搞得心情糟糕的時候,致使他連帶著看見古森也沒什麼好感覺。不明白對方話裡的含義,赤葦無聲地用眼神表達了疑問的意味。

 

古森摸了摸後腦勺笑得不好意思,「他不是特別討厭人群嘛…以往這種場合怎麼勸都不肯參加。這次全軍區的年末晚會,聽說你要來才願意出席的。而且他對你們那個新人也挺感興趣。」

 

赤葦京治難得沒有表現出基本的社交禮儀,他無視了古森的友善,全然不曾遮攔自己的敵意與壞心情,沉著臉色語氣冷淡地警告對方。「你們家的瘋子自己管好一點。」

 

 

赤葦回到原來位置的時候月島也已經回來了,他抓過後輩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檢查了個遍,確認完好無損沒被那個令人討厭的宿敵做什麼手腳。木兔在一旁取笑他比黑尾還要過保護。赤葦還不肯放心,向月島問清楚情況之後,又和黑尾交流了幾句,木兔探頭探腦地聽完他們對話,也大概明白了原委,他知道佐久早沒事就愛來找赤葦麻煩,赤葦和這個同級生的宿怨源遠流長,由來已久。早在進校初始就在練習賽中結下了梁子,發展到如今更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

 

這次佐久早找上月島顯然不會有好事。出於擔心,木兔最終還是順口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幫忙啊,赤葦。」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指揮官還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赤葦叉過一块切好的木瓜喂進嘴裡,淡淡地回答道。

 

木兔知道赤葦自己的事向來不喜歡別人插手,也就爽快地答應說好。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月月那邊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保護月月不受他騷擾的。」

 

黑尾從後面拍上他的肩,語氣真摯笑容可掬:

「那還希望你務必不要搶別人家男朋友的工作了。」

 

隊長扁著嘴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看毫無反應的赤葦,垂喪著頭毛,趴在桌子上泫然欲泣,

「我又沒有存在意義了!你們排擠我!」

 

本來一直負責讓木兔從沮喪狀態中振作的角色都是赤葦在擔當。指揮官這次卻沒說話,低頭凝神想著什麼。月島不無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



距離那場年末晚宴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縱然月島已經提前做過心理準備,但他擰開赤葦房門看見裡面光景的時候還是沒忍住重重歎息了一聲。屋裡的雜亂情況比他上次來的時候更嚴重許多,宛如某個災難現場。一屋子書籍和手稿筆記亂七八糟凌亂散落在木地板上,間隙中還胡亂扔著揉成團的草稿紙、筆、赤葦的大號貓頭鷹馬克杯。房間里沒開燈,赤葦工作的時候不喜歡太過亮堂,窗帘拉得嚴絲合縫。光線昏暗。大大小小的書堆高矮不平,堆積成山。有的堆得歪七扭八的,沒倒下來都算是奇跡。地板上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不知道赤葦又從圖書館借了多少本書回來。被高聳的書堆淹沒的房間主人聽見開門聲,勉強從縫隙間探了個頭出來算是歡迎他,指揮官臉上的黑眼圈清晰可見,一看就是又連續幾天沒怎麼好好睡過覺。

 

赤葦自從前一陣又接下一個暗碼破解任務就閉關不出了好幾天。期間月島怕打擾他,也就偶爾來看看情況,飯點時間送便當過來或者晚上想起來把他趕到床上去睡一會兒。

 

之前為了避免打亂赤葦手稿和放書的位置,就一直沒有幫他整理,地板上俨然亂到了根本不能看的地步。赤葦自己平時雖然是個井井有條的人,但一旦像這樣忙到昏天黑地,就會變得毫無收拾。

 

指揮官似乎的確是累了,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往後一倒,也不管身後堆疊起的書籍被自己嘩一下壓塌了垮下去。就那樣隨意地攤開四肢躺平在書堆上,有氣無力地朝月島擺擺手。

「搞完了,基本語法已經解析出來寫成文檔了。」

 

艱難的腦力工作告一段落,月島也一道替他鬆了口氣。他挑了條還算能走的路線,勉強避開那些高高疊起的書堆,走到赤葦旁邊。指揮官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就著坐在地上的姿勢,直接抱上了月島的小腿,連帶上身的重量也一起靠在他腿上。把臉埋進去,胡亂蹭了蹭腦袋。

 

面對這種難得的類似於撒嬌的行為,月島有些好笑。他輕柔地揉了揉那頭亂糟糟翹著的黑髮,放輕聲音問,「要先休息一會兒嗎?」

 

「你陪睡嗎。」赤葦似乎深度疲倦,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我個人沒意見。」月島任他抱著,耸肩道。「不過黑尾前輩可能有意見。」

 

「啊好麻煩……」指揮官把臉埋在他腿上,發出含混的抱怨聲。顯然完成任務精神鬆弛過後已經進入蠻橫的無理取鬧模式,「早知道不把你交給那個混賬黑貓了……」

 

「現在要休息嗎。」月島耐心地重新問了一遍。「雖然不能陪著一起,但我可以負責把赤葦前輩搬運到床上。」

 

「算了,」赤葦靠著月島的支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還是先去圖書館還一部分書吧。我大約有九十六個小時沒出過房間門了……先出去走一遭透透氣。」

 

兩個人一起收拾整齊了散落的參考書籍,一人抱了一疊出門去還書。月島騰出手把房門拉上,準備跟赤葦一起去圖書館。赤葦抱著書站在他身旁,不經意地問,

「對了,週六有空嗎?」

 

月島一怔。他鬆開門把手,確認房門已經關好,然後把手上抱著的書堆顛了顛,抱得更穩了點。這才以穩妥的態度反問道,

「有什麼事嗎?」

 

赤葦沉吟了一陣,開口說:

「有一場小隊模擬訓練賽。非官方性質。私下約的。你如果沒空或者不想參加的話可以儘管講沒關係。」

 

「…和佐久早前輩?」

月島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句話。他對這個名字不太熟,發音的時候還有點生疏。

 

這次反倒是赤葦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你聽黑尾前輩說了?」

 

難得能讓赤葦吃驚,月島心情很好。戴著黑框眼鏡的後輩眨了眨眼睛,朝他露出狡黠的笑意。

「沒有,我猜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種感覺。」

 

赤葦停頓了一下,輕微歎口氣,承認道。

「是那傢伙沒錯。」

 

周中忙得昏天黑地時他收到了來自佐久早聖臣的通訊。當時赤葦只回復了忙完再說。現在工作忙完,卻是要開始考慮了。私下的這種小隊比賽他們其實打過不少場,算是傳統習慣。勝率勉強維持在一半一半。來自宿敵的挑戰邀約向來沒有退讓的道理。黑尾和木兔那邊沒的說,現在正好月島在,赤葦想起來問問他的意見。

 

「我服從組織安排。」月島歪著頭笑道。

 

「那我回復他說打全隊4V4了。」

赤葦擰著眉頭,卻是比他擔心的樣子。看來是又想起了上一次佐久早特意去找上他的事。

「這次目的恐怕主要是針對你。你自己小心一點。」

 

「赤葦前輩自己也上嗎?」月島詫異,他知道赤葦不到萬不得已不喜歡動手打架,是把懶癌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那種人。這樣的赤葦親口說要主動上場參戰,讓月島感到十分新奇。

「小隊模擬賽沒有全職指揮的必要。而且那個人……」赤葦頭疼,一般人都對他敬而遠之,唯獨佐久早聖臣對和他單挑這件事充滿了由衷的興趣。「由不得我不上。就算我不想打,他也會直接來後排揪人。所以還不如直接上。以前你沒來的時候是3v3。他們隊的輔助不會上場。戰績…基本五五開吧。最近任務忙,他已經消停一陣了。」

 

雖然佐久早熱衷於針對他,然而赤葦卻對應付對方的執著感到很是麻煩的樣子,他同樣討厭輸給這個人,因此每次都不得不打起全部精力對付佐久早。赤葦有氣無力歎了口氣,「天才都是瘋子嗎。」

 

月島不知道想起什麼,撲哧一笑,「說到天才我倒是也認識一個,不過是個呆子。」

 

「莫非說的是影山君?」


「誒,赤葦前輩認識嗎。雖然我們的國王大人是很出名啦。」


「上次去開聯合會議時他跟著澤村前輩一起的。然後一同吃飯的時候他吃太猛被噎住了……還給他遞過一杯水。」


「……」



*

 


模擬賽的地點定在郊外的一片森林,四個人驅車前往。由於月島是第一次參加,赤葦提前給他介紹了一下對面隊伍的組成。

 

「佐久早那個隊伍是他畢業的時候自己挑人組建的,都和他一屆,其中古森元也從沒畢業開始就跟著他了。星海光來與宮侑是他校際比賽中早就看上的。」

 

 

「這是星海,隊里的特攻手。」赤葦指著平板上的照片介紹道。照片上的人長著一頭精神的白髮,像某種警覺而具有攻擊性的小動物。「個子比較小,但是移動速度快,身手靈活。擁有極強的爆發力,行動吊詭不可預測,目前還沒找到有效壓制他的方法。」

 

月島似乎是想起了誰,神情變得有點微妙。

「和我的同級生裡一個人很像。我認識的那個,怎麼說…像那种…嗯…跳來跳去但就是摁不死的虱子。」

 

「對對對就是那種!阿月你真是天才!我一直沒想到該怎麼說!」

前排的木兔看上去深受其害,激動地扭頭過來加入討論。

 

「木兔前輩好好當你的司機。」赤葦語氣不善地敲了敲駕駛座後背,「你該不會想一會兒比賽還沒翻車現在先在這裡翻車了吧。」

 

被訓了話的隊長立刻乖乖把頭轉回去,專心致志繼續打方向盤。

 

赤葦繼續將平板上資料左滑,

「這是宮侑。同你們一樣是狙擊手。」

 

月島看了一眼之後,立刻做出判斷。

「我不擅長對付這種人。」

 

「是計謀型的對手,」赤葦說完後半句,緊接著奇怪地問。「是你不擅長的類型嗎?」

 

月島撓了撓頭,「也不是。怎麼說,就是…這個人和黑尾前輩一樣,散發著一股令人討厭的氣息。」

他不太情願地說。

 

「木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我剛才是不是躺著中了一槍……」副駕上的黑尾捂著胸口,流著淚幽幽然問。

 

「那都是阿月對你的愛啦,是愛。」

木兔憋著笑安慰道。

 

後面兩個人沒搭理他,赤葦繼續滑動資料。

「然後是古森元也。他擅長配合隊內其他人做出攻擊,在隊內擔當輔助型的角色。尤其是和佐久早的配合及支援,去年開始就被評為最佳搭檔。由於隊內其他幾個人行動和性格一樣特立獨行的緣故,所以統一指揮和行動融合也全靠古森,不得不提這支隊伍在戰場上發揮優秀有古森一大半功勞。他們隊伍的打法帶有佐久早強烈的個人風格,沒有固定戰術,基本全靠佐久早這個隊長兼主力自己臨時自由發揮,其他人策應他。偶爾他打得太脫韁的時候古森會出來管管大局。但基本以佐久早為最高指令。」

赤葦停頓一下,補充說,「另外就算分開來看,他們隊伍每個人單獨戰力也是一等一的強。可以說是TK區最精英的一隻小隊。迄今為止已經立下赫赫戰功。」

 

「說到這個,當時他還想把赤葦要過去呢。」木兔插嘴道。「不過赤葦早在畢業前就預定好要進我這邊了,我死活不幹沒把赤葦交出去。」

「我自己也不願意。」談及這件事,赤葦也有些無奈,「幸好他對這件事沒什麼執念,很快就放棄了。似乎覺得還是不和我在一個隊伍比較有趣。」

 


*

 

 

兩撥人在指定地點碰了面,那邊廂宮侑第一次見月島,新奇得很,笑得眉眼彎彎地朝這邊揮手致意,被黑尾用應激過度的惡狠狠眼神擋了回去。星海光來倒是一直充滿警戒地掃視著他們。作為隊長的木兔和佐久早形式性地握了下手。佐久早回轉身的時候,頓住腳步,低沉的眉眼掃了一旁的月島和赤葦一眼,一言未發,轉身回去做開戰準備了。

 

月島被那一眼掃得有些發毛。

 

 

這次模擬賽同以前一樣,統一使用了凃有熒光塗料的訓練用彈藥。每個人中彈兩次即算出局,率先全員失去資格的隊伍算輸。兩隻隊伍各自退後了一段距離,佈置好陣型。十分鐘以後位於中央設置好時間的信號彈準時升空,在高空中炸出青煙。

 

開戰訊號。

 

月島瞬間繃緊了神經,進入應戰態勢。他們這邊其他人留下埋伏,木兔率先衝鋒打了頭陣,赤葦叮囑木兔把敵人引誘過來就可以,千萬不要戀戰,隊長滿口答應著,背著衝鋒槍躍躍欲試。一開戰立馬衝得不見蹤影。

 

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月島所藏匿的這個灌木叢正好被擋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水杉樹後面,便於隱藏身形,加之視野良好,是狙擊的絕佳地點。他謹慎地調動著瞄準鏡。隨時觀察著周圍。視野中還未出現人影,但月島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窸窣摩擦的微小動靜。

 

很快,並且由遠及近。

 

是從上方來的——

 

狙擊手做出這個判斷的時候心裡一驚。他們只針對地面做了伏擊準備,全然沒想到對面選擇了從樹上發動突襲。僅僅數秒的時間,響動就已經近在耳邊。頭頂的樹葉簌簌作響,黑色蜷髮的青年如收斂羽翅的蒼鷹一般匍身落在水杉樹樹枝上,佐久早低頭發現月島以後毫不遲疑,徑直從樹上跳下,接著招呼過來的就是一式凌厲兇狠的直拳,呼嘯帶著風聲破空而至。

 

月島根本沒有做出反應抬槍狙擊的時間,佐久早動作太快,他只來得及下意識險險擰頭避過了這一拳。放棄了架設好的狙擊槍,翻身連連後退。

 

佐久早沒跟木兔遭遇,應該是繞路到達的。對方對木兔的行動,也就是赤葦佈置的戰術非常熟悉,知道木兔會從最近距離的直線殺過去,聰明地避開了跟木兔正面衝突。赤葦雖然做了準備,但全然沒想到佐久早同樣沒有帶上古森,孤身直入敵陣。佐久早顯然是直奔這個方向來的,他連赤葦會讓月島潛伏的位置都預料到了。

 

月島方才險險剎住身形,佐久早就又斜刺里沖了過來。這次他一邊衝刺一邊掏出了腰側的柯爾特M2000舉槍射擊。月島就地矮身一滾躲入了灌木叢中,沒成想佐久早根本沒有指望剛才那幾槍射中。他追擊近月島身邊的時候已經又飛快地把手槍收回了槍套里,雙手撐地直接就是翻身一個踢腿橫掃。這種混亂不成體統、夾雜著武器與體術的攻擊方式亂七八糟莫名其妙,但又令人難以應付。月島切實體會到了對方的棘手。

 

MG區王牌牛島他也曾經領教過,不同於牛島的沉穩強力,佐久早進攻的方式刁鑽古怪,帶著一股決然的狠勁。如果說牛島若利是用自己的強大緩慢無情地摧毀敵人,那麼佐久早聖臣的進攻就仿佛狂亂的巨浪,將人捲入漩渦中吞沒。

 

兩個人又一次拼殺在一起,月島一直在等待機會作出反擊,但很遺憾對方根本沒有露出絲毫空檔。月島不得不暫時後退以作喘息。橫向裡有人殺出,半途格擋住了正朝月島疾奔而去的佐久早。

 

黑尾格住佐久早的手臂,兩個人拼著力道,一時之間僵持在原地,黑尾鉄朗用力擋著對方,頭也不回朝他喊道,

「月島,跑!這個人下手沒輕重的!」

 

月島聽到命令之後遲疑了一下,他向後撤了一步,卻是打算掏出隨身的瓦爾特P99Q手槍進行瞄準射擊。

 

這麼近的距離,靜止目標,可以射中。

年輕的狙擊手咬著下嘴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電光火石之間腦內飛快地判斷著形勢。

 

佐久早當機立斷做出了應對。黑髮的青年猛然卸力,虛晃一招越過黑尾,又直衝月島而來。

 

 

虛空中有什麼夐然劃出一道拋物線,以迅疾的速度割裂了空氣,擊中目標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啪”的聲響。然而高度緊繃、瞬息萬變的場面就在這微弱的聲音之後,驟然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急速奔跑中的佐久早停住了。他低下頭,慢慢地看向左肩,明白無誤的熒光色彈跡在迷彩服上濺射開。

 

黑尾和月島沒有靠近。分別在兩邊警戒地防備著他。月島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手槍上,然而不敢輕舉妄動。佐久早雖然暫時沒有動,但貿然出手說不定反而會對己方造成不利狀況。

 

樹枝上蹲立著剛剛開出了一槍、表情冰冷的赤葦京治。指揮官手中柯爾特M2000黑洞洞的槍口仍舊瞄準著樹下的敵隊王牌,握著槍的手穩定沒有絲毫抖動。

 

僵持的死寂氣氛只持續了短短幾秒。戰況在佐久早做出行動後立刻再次改變。

 

佐久早聖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樣從側兜槍套中掏出手槍抬手就是一槍。赤葦應對速度也極快,左腳勾住樹枝一個倒栽葱敏捷閃過,就著慣性在空中翻了個身,雙手掛在樹枝上蕩了一圈,穩穩落回樹枝上后一刻不停,踏了一腳借力,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扑向了佐久早。

 

兩個人短兵相接,佐久早力道不及赤葦被逼退了一步,但彼此都沒討到什麼好處,赤葦穩住身形,跟佐久早幾乎同時掏出手槍,一邊全力奔跑一邊對射,一會兒就跑沒了影。

 

 

剛才那場高節奏的攻防戰消耗了月島不少體力,他雙手撐在膝蓋上,還在輕微喘著氣。現下緊繃的神經放鬆以後,想起來還有點後怕。赤葦和佐久早兩個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月島抬起頭問黑尾。

「要追嗎。」

 

「赤葦是為了把他從你身邊引開才這麼打的。去支援木兔。他剛才通訊裡說被纏住了回不來。我們不等了直接找他匯合。」黑髮的前輩把手槍收進槍套裡,抬手拉了他一把,遙望著隊長去的那個方向,果決地命令道。

 

「可是赤葦前輩那邊…」月島轉頭望著兩個人消失的方向,仍舊在擔心。

 

「沒事。剛才你也看到了,他跟佐久早那是單挑過無數次的關係,還輪不到你操心。走了。」黑尾拍拍他的頭。再次強調道。「別忘了這是團隊戰。」

 

月島咬了咬唇只得作罷,跟著黑尾朝向木兔的位置趕去了。

 


*

 


赤葦京治的確是那般打算。他清楚只要有自己在那麼佐久早的第一優先順位絕對是自己。幸而利用這一點替月島解了圍,把佐久早引誘到遠離月島的距離,那邊有黑尾照應著,他不擔心。現在這個反而是他熟悉的境況。沒了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對付這個宿敵。

 

剛才趁黑尾和月島佔住對方注意力的時候成功射中了佐久早一槍,只要再射中一下就可以送對方出局。佐久早想來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不再打得那般冒進,而是選擇了謹慎地躲避和防禦。雖然雙方都射出了不少子彈,但由於地形環境的複雜,藉助樹木和低矮灌木丛的掩護,誰都沒能射中對方一槍。

 

赤葦再次瞅準時機探出頭的時候,卻發現佐久早從藏身的樹後面跳出,徑直全速衝向了他的方向。

 

赤葦那一瞬間幾乎是錯愕的,然而只愣了一下就迅速繼續開槍射擊。令他詫異的是,佐久早躲也不躲,任熒光色的彈跡全部在自己身上濺射開。

 

他跟佐久早聖臣打過無數次,對方這樣胡來還是第一次。他簡直不相信佐久早這是判斷失誤。對方甚至沒有一點躲避的打算,佐久早衝到他面前的時候赤葦甚至忍不住破口斥責道:

「你有病吧這要是實戰你早死了無數回了!」

 

佐久早絲毫不理會他,飛身跳進來然後徑直把赤葦的頭一摁,矮身蹲進灌木丛,伸手捂上了他的嘴。聲音瀰漫著一如既往的森冷氣息。

「安靜,有人。」

 


*

 


察覺到情況有異常,赤葦總算是接受了對方剛才突如其来不按常規出牌的舉動。雖然赤葦閉嘴之後佐久早把捂著他嘴的手放開了,但另一只還摁著他的頭,一直沒有鬆手的意思。這麼被強按著低頭實在不能談事情。赤葦努力忍住了沒有發飆,他盡量使自己語氣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講道理。

「……你先把手放開。」

 

佐久早聽話地鬆開了手。赤葦收起槍,閉上眼睛快速做了一個深呼吸,屏息靜氣,集中注意力去聽外面的響動。

 

他很快分辨出了走路摩擦出的沙沙聲,听声音人數不少。能確定不是他們的隊友。

 

赤葦分神瞄了同樣冷著神情、低垂著眉眼靜聲聆聽響動的佐久早。難為他能在剛才那種情況中還能分神注意到遠處的細弱響動。他再次肯定了對方卓越的戰鬥天賦。

 

 

腳步聲的主人逐漸靠近,赤葦謹慎地從樹後探出頭瞄了一眼,外面數名黑衣人急匆匆走過,沒注意到這邊海桐灌木丛后還藏著兩個人,繼續往前去了。為首的那個手中提著一個黑色密碼箱。佐久早拉了拉赤葦,示意他看另一個方向,樹枝掩映中聳立著一棟廢舊的林間廠房。

 

「你怎麼想?」

赤葦低聲問。

 

佐久早聖臣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聲音緩慢而冷淡。

「毒品走私。」


 

*

 


兩個人朝著木兔去時的方向飛速奔跑,前方不遠乒呤乓啷打鬥的響動逐漸變得清晰。黑尾四下掃視,找了一個位置,推了月島一把,自己則停下來開始動作迅速地架起狙擊槍,開始做狙擊準備。

「我在這裡埋伏,有情況會過去支援。」

他囑咐道。

 

月島點點頭,腳步不停,機靈地轉了個彎,換了個方向朝戰場切入,以避免黑尾這邊被發現。

 

有了古森的指揮,那邊果然更加難纏,木兔跟星海正纏鬥在一起,還要時刻注意一旁古森的動作,宮侑暫時還不知道在哪裡。月島加入戰場之後立刻去纏住了古森。稍稍減緩了木兔那邊的壓力。

 

一直耐心埋伏著的宮侑卻是在此時伺机轟射出了狙擊槍的第一顆子彈。訓練槍彈啪唧一聲在木兔身上濺出一片熒光色痕跡。

 

暗金色的貓瞳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彈道軌跡,黑尾在瞄準鏡中很快找到了宮侑的所在地。

 

子彈遽然穿出枝葉繁茂的海桐灌木丛,射入另一丛之後。

 

幾乎是下一秒,瞄準鏡中的槍口就迅速改換了方向,宮侑中了那一彈卻絲毫沒有遲疑,立刻朝黑尾這邊射出一槍。明白自己蹤跡已經暴露的黑尾立即收了CheyTacM200狙擊步槍不再執著于射中第二彈,埋頭潛行,跟那邊後撤的木兔和月島匯合。古森打得很謹慎,沒有貿然派宮侑和星海追擊。

 

隊長揪著迷彩服上的熒光色彈跡,還在因為剛才中彈的事悶悶不樂。黑尾扛著自己的狙擊槍,拍了拍木兔的肩不無得意,「剛才那一下幫你還回去了。」

 

 

赤葦本來跟佐久早在那捉對單挑偶爾還問兩句他們這邊情況的,月島想起赤葦那邊已經很久沒說話了,終於是不放心地在無線電里問,

「赤葦前輩???」

 

赤葦京治跟著佐久早聖臣悄悄跟蹤在那些黑衣人身後,集中精神高度緊張潛伏了半天,隨時要注意著不被發現,現下才想起那邊隊友還在打著。他內心盤算了一下,模擬賽看來是打不下去了。眼下這個情況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然而總歸來說不算壞消息。他盡可能壓低了聲音簡短地下令,「有情況。模擬訓練暫時中止。」

 

赤葦剛剛那一句話是切換到公共訊道說的,兩個前輩自然也聽到了,潛藏中的木兔和黑尾對視了一眼,雖然暫時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聽赤葦語氣是嚴肅的事。木兔率先從藏身之處跳出來,朝對面的人打出停止的手勢。

赤葦說完之後抬頭看了佐久早一眼,對方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佐久早配合地向隊友下了短指令。

「暫停。」

 

宮侑也收了槍,扛著巴雷特M82A1幾個縱身翻到樹丛之間的空地上,和其餘幾個人面面相覷,一臉莫名其妙,

「那邊什麼情況?」

 

黑尾聳肩表示不知道。所有人一齊看向還在凝神聽赤葦講話的月島。

 

赤葦盡可能簡短地向月島解釋清楚了情況,讓他們通知駐地請求援兵。他在通訊裡跟月島說著說著,轉頭看了在廢舊廠房前交談了幾句后進入內部的黑衣人一眼。

 

「這次撞上意外驚喜了。」

他說。

 


*


 

赤葦和佐久早耐心地蹲守了沒有多久,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輛黑色的Lotus EXIGE跑車顛簸著從樹木的空隙間飛速駛出,粗暴地拐了個彎,劃出完美的弧線,急遽減速,在廢舊廠房前轟然停下。後面還跟著幾輛銀灰色Tesla Model 3。

 

黑色Lotus跑車上司機先下了車,恭敬地打開副駕駛車門,迎下來一個黑色西服、禮帽帽簷壓得很低的人。其餘幾輛車上陸續跟著下來數名保鏢,打開後備箱取出了十來個箱子。同先前那撥人一樣,魚貫進入了廠房。留了幾個人在外面值守望風。

 

現下的情況讓赤葦對自己剛才的猜想更印證了幾分。他基本上已經確定這是撞上了毒品交易的現場。這片森林本就荒無人煙,杳無人跡,屬於郊外荒廢於管轄的無人區。被黑幫選為交易場所也不奇怪。幸好他們來的時候位置選得偏,沒跟這些人撞上。

 

他注意觀察著情況,繼續在通訊里跟月島通報,

「買家到了,大概有七八輛車。交易對象在裡面等著。不知道他們周圍還有沒有佈置人手,你們先原地待命等待援兵到達。這邊先交給我們。」

 

話雖如此,要怎麼處理現在的情況還是個艱難的問題。自己和佐久早只有兩個人,對方百分百是帶了荷槍實彈的,赤葦頭疼起來,好巧不巧今天偏偏是打模擬賽,沒帶真的子彈。車上應該有,問題現在回去拿也來不及。眼下只能在這裡監視著。雖然通知了月島聯繫駐地請求援兵,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

 

正在赤葦飛速思索對策的時候,佐久早默不作聲地從迷彩服褲子的幾個側袋里摸出彈匣,挑挑揀揀后分了一半推過去給赤葦。「沒帶多少,省著點用。」

 

赤葦不得不承認在應急狀況處理上對方比他準備充分。佐久早實戰經驗比他豐富,隨時隨身攜帶了彈藥以備不時之需。幸好兩個人喜歡用的手槍都是配備的基礎型號柯爾特M2000,也因此佐久早才毫不遲疑地把彈匣給了他。黑色蜷髪的青年用蒼白修長的手指動作靈敏地將訓練彈藥的彈匣彈出,乒一聲把真實子彈上進去,掂弄了一下重量以熟悉手感,還不忘關心了他一句。「沒退步吧京治。」

 

赤葦悶著頭只顧換彈匣,

「我現在就能把你頭打爆。」

 

佐久早輕笑一聲。柯爾特M2000在手裡輕快地轉了個圈,「有本事來試試啊。」

 

赤葦不再跟他爭口舌上的意氣,眼下大局為重。他重新探頭出去察看了一眼外面情況,端著槍支的黑衣人分散守在建築正門前。要解決這些人倒是沒有難度,就怕驚動了裡面的人讓他們跑了。他和佐久早兩個人肯定攔不住。看來只能去後門碰碰運氣。他揚起下巴向佐久早示意了一下方向,就動身開始躡手躡腳潛行,對方了然地跟在他身後。兩人很快藏在海桐木丛后悄無聲息地到達了廢舊廠房的後門。這裡沒有人守著。然而生著紅銹的鐵門被粗壯的門鎖緊緊關著,無法作為入口潛入。

 

這棟廢舊建築是典型的工業廠房特征,水泥灰墻面的樓體高聳,屋頂採用兩個斜屋面組成的山墻結構,兩側分別挑出一扇用於換氣的小窗,窗體敞開了一半。

 

就是那裡了。赤葦抬頭看了看,房頂太高,直接上去顯然不現實。幸運的是廠房后面跟樹林挨得很近,從樹枝上可以跳過去。佐久早動作比他快,率先爬上了樹干,再藉由樹枝躍到房頂的磚瓦上,伸手拉了赤葦一把,示意他去另外那邊那個窗子,兩人分別從兩邊進行潛入。

 

 

赤葦打開年久失修落滿灰塵的方棱格小窗,無聲無息地屈身進入廠房內部,高聳的屋頂上交縱分佈著支撐房頂的橫樑,就在窗體下不遠的距離,可以輕易跳上去作為落腳點。四根粗壯的圓柱分別在房屋四角作為支撐。橫樑足夠寬,赤葦藏到柱子後面,抬頭發現佐久早也已經到達對面相應的位置。

通過窗外透入的暗淡光線他去看下面的情況,交易已經進行到中途。後來的那個黑禮帽讓手下向對方展示了那十來個箱子,裡面全是一疊一疊擺得整整齊齊的現金。黑衣人這方的頭領命令手下數完所有鈔票,終於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密碼箱交由對方查看,裡面整整齊齊碼著數十隻針管。黑禮帽拉了拉帽簷,接過那個密碼箱。

 

幾乎在那人接過箱子的下一秒,佐久早就展開了行動。黑髮的青年下判斷快而狠,子彈夐然而下擊中了那隻拎著箱子的手,密碼箱由於失力啪一聲掉到了地上。黑禮帽捂住流血的右手,又驚又氣,心下駭然,隨身保鏢立即衝到他面前齊齊擋住,

「你阴我們??!!」

 

黑衣人這方的頭領也很快反應過來局勢,咬著牙道,「不是……怕是來砸場子的!」

 

佐久早已經自顧自趁著對方一片混亂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當口開始接連射擊,現役王牌完美地發揮出了他的技術優勢,每顆經由槍口射出的子彈都精準地擊倒下方一個敵人,赤葦不得已出聲提醒他,「別忘了要活口。」

 

「你要相信我的技術肯定比你精準。」

佐久早遠遠地朝他喊話。

 

下面的人驚慌失措地朝頭領匯報。

「老大,他們有兩個人!」

 

「全部幹掉!」

 

隨著指令轟然而至的是密集的槍彈,赤葦剛才那一聲連帶害得自己也暴露了,彈藥儲備本來就足夠少,跟那麼多人對轟顯然不現實,他只能憑藉高空的地理位置優勢,以柱子作為掩體抵擋,不時趁著火力稀疏的時候探出身反擊,

 

赤葦射完一匣子彈,躲回柱子后換好彈匣重新探出身的時候,果不其然又迎接了一波火力轟擊,他匆忙之中險險避過其中一顆角度刁鑽的子彈。然後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橫向平行的彈道根本不可能來自於下面。赤葦頓時暴怒,轉頭就去揪著房梁另一邊那個放冷箭的吼,

「佐久早!!!」

 

那邊廂他的臨時隊友倒是風輕雲淡,啪啪又是兩槍擊中了下面兩個人,仿佛無事發生一般,撂挑子推卸責任說得理所當然,

「以你的水平怎麼可能連這個都躲不過。」

 

這個傢伙簡直自我中心蠻不講理到了一定地步。要气只能被他气死。

 

赤葦京治發現自己多年以來引以為豪的定力和冷靜在此時全部失去效用,他總是能遊刃有餘地處理大多數的事情,對付大多數的人,就連木兔的不在狀態他都有許多種方法來化解。不過那全都建立在對方能夠進行理性溝通的前提下。

 

而佐久早聖臣這種不按常理出牌到了一定地步的隨心所欲的傢伙,

就是能讓他理智斷弦直接開啟隱藏狂暴模式的少數人。

 

他此時此刻最想做的事是去問問古森元也是如何與佐久早和諧地和平共處了這麼些年,這一刻他對那個和善友好從沒有丁點脾氣的同僚感到了由衷的欽佩。

 

赤葦迅速收斂了情緒。佐久早聖臣不是瞎來的人——雖然他剛才那下也足夠瞎來了。既然有這個閒心,就說明他判斷眼下不是特別危急的情況。至少還有餘裕抽出空來像這樣搞他一把。

 

事實上他們剛才造成的攻擊卓有成效,下面的敵人已經被打倒了一部分。對方兩邊都沒有要逃跑的打算,目前還致力於合力幹掉他們兩個。外面安排值守的人手聽到動靜后也全都趕進來幫忙。

 

對付一個不講道理不看場合的瘋子給他教訓的最好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赤葦乾脆不管不顧地抽手給佐久早回了一槍過去,以儆效尤。這個發展似乎挺合佐久早的意,他興致盎然地繼續向赤葦開槍。

 

兩個人在房頂的橫樑上閃轉騰挪,高速跑動,重新開始咬準一切可能的間隙對射。子彈擊中木質的橫樑迸射出火花和清脆的響聲,只不過從訓練彈藥換成了貨真價實的子彈。這一刻他們又變回了那對眼中只容得下對方的死敵。

赤葦覺得自己他媽一定也是有病才陪著這個神經病在這裡發瘋。

 

 

這下輪到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了。幾乎都忘了開槍。其中一個人結結巴巴地問,

「老大,他俩…不是一伙的?」

 

「可是剛才左邊那個人才喊了他對面那個的名字…」另一個驚疑不定地接話道。

 

「管他呢!一個都不能放跑了!」

頭領無法忍受被區區兩個敵人無視的恥辱,將手一揮,槍彈重新鋪天蓋地涌上。剛剛還在專注于互相攻擊的兩個人終於無法無視這連綿的炮火攻勢。赤葦迅速躲回到柱子后,扭頭去和佐久早對視了一眼,暫時和平停火。去解決下方的敵人。

 

在擋在面前的手下接連被擊倒后,黑禮帽總算意識到大事不妙,幾步奔向門口,想要從正門口奪門而出。赤葦眼疾手快砰地一槍射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黑禮帽嚇得向後跌了一步。佐久早緊接其後配合緊密,抽槍射中了他的小腿。赤葦還嫌不夠,怕他還能繼續行動,在大腿上又補了一槍。

 

佐久早狀似遺憾地搖了搖頭。點評道。

「京治你真狠。」

 

「過獎了,哪裡比得上你。」

赤葦冷冷地回應道。

 

至此所有敵人不是受傷失去行動能力就是已經失血昏迷,在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片。

 

繼續跟佐久早互相針對顯然沒有意義。而且眼下還是處理面前這攤事更重要。冷靜下來的赤葦沒忘了正事是什麼。他率先從房梁上縱身跳下,穩穩落地,開始著手清理狼藉的戰場。同時第一時間向月島那邊交換了情況,獲知援兵已經趕到包圍了這片森林,正在搜查有沒有漏網之魚。

 

 

佐久早跟在後面跳下橫樑的時候赤葦已經忙著用廠房墻上掛著的繩子捆起了為首的幾個人。然而臨時隊友好像不是來給他幫忙的,反而是來添亂的——佐久早落地的時候哼了一聲,赤葦抽空回頭瞅他的時候,就看見佐久早半蹲在地,捂住腳,甚至有點無辜地向他通報。

「京治,我腳崴了。」

 

赤葦京治覺得這種時候給他一個省略號都嫌多,以及他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首都軍區第一王牌剛才在房梁上撒丫子跑的時候還身手敏捷得跟個兔子一樣靈活,現在反而跳下房頂橫樑崴了腳,這種新兵都不會犯的失誤,說出去都嫌丟人。

 

他總算是控制住了情緒,手上沒忘繼續動作,死死打上了一個繩結。接著擠出來一個怎麼看怎麼不友好、下一秒就要打人的微笑。

「如果你不是故意的,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佐久早聖臣做出了标志性动作——皱起那对眉毛,明白无误地散发出森森的黑色怨气。王牌大人現在活像一个闹脾气的三岁小孩,

「跳到一半才發現地上有濺出的血跡,臨時換了落腳點。結果沒看見有個箱子,沒來得及調整好姿勢。」

 

「你遲早被你這點潔癖害死。」

赤葦回身繼續忙著捆人,冷冷地甩給他一句。

 

「不會的。」佐久早慢慢地說,語氣聽起來把握十足,「反正就算發生什麼意外情況也還有京治你在。不然我不會這麼做。」

 

「你直說一句我是害你崴了腳的罪魁禍首,我現在就把你撂在這裡走人。」

赤葦京治總算肯屈尊停下手上忙活的動作,擰頭過來,非常和氣地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佐久早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攤繩子扔到臉上。赤葦隨手拖了幾個近的給他扔過來,語氣不善,

「幹活。」

 

兩個人總歸總比一個人更有效率,沒一會就把所有人捆得嚴嚴實實。赤葦忙出一身汗,在通訊里告知了月島這邊已經處理完畢,馬上趕過去匯合。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

 

不,好像還沒完。

 

坐在箱子上的佐久早理直氣壯地朝他伸出了手。王牌大人仗著自己行動不便,發號施令。

「京治,背我。」

 

「……」

赤葦覺得如果自己有對付木兔的一百種方法,那佐久早就一定有氣死自己的一百種方法。他恨恨地回應,

「讓一個比你矮七厘米的人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如果京治願意的話那就沒有好了。還有你只比我矮六點七厘米。」佐久早飛快地回答。

 

「死吧你。我倒是願意現在就在你腦袋上開個洞。」

 

「哎京治,背我啦。」

 

「你又不是月島。」赤葦當然不肯鳥他,白了他一眼就打算帶著槍走人。「你在這兒呆著吧,我去叫你們隊的過來。」

 

佐久早盤腿坐在箱子上,興致盎然地托住下巴,意味深長感歎道。

「你那麼喜歡他啊,京治。我真的會弄壞他哦?」

 

「你可以試試我們隊另外兩個人是不是吃素的。」

赤葦停住身,回了一句嘴。覺得在這裡繼續跟佐久早進行小孩子鬥嘴毫無意義,他轉身打算走。

 

 

黑色蜷髪的青年坐在那兒也不動,空曠寂靜的廠房里充斥著昏暗的光線和飛舞的灰塵,佐久早就在他背後靜靜地叫了一聲。

「京治。」

 


*

 

  

「我懷疑你就是故意的。」

被當成苦力的赤葦終於再也沒有一丁點好脾氣,他艱難地避開地上雜亂的枯樹枝,在狹窄的林間小道上找著合適的路線,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冷森森往外蹦。

「當然不是。事態輕重緩急我還是分得清的。」

崴了腳的那一位正悠閒地趴在他背上,享受著至高待遇。佐久早心情很好地把雙手交叉搭到赤葦身前。說話一點不知人間疾苦。

 

赤葦鼻子里哼一聲。

「這怕不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不知道剛才是誰說彈藥節約點用卻在行動中途過來給隊友放冷槍。」

 

「那些人實在太菜了,根本沒有一點技術難度,太無聊就想找點樂子。京治你難道不這麼覺得嗎?」佐久早偏過頭湊到他臉邊上,眨眨眼睛真誠地問。

 

「你被人當成樂子的話也不會覺得的。」

赤葦無視他湊近的臉,沒好氣地說。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退回到佐久早面前蹲下身的時候對方發出了勝利的輕笑聲。隨後手臂搭上了他的肩,佐久早放心地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到了他背上,赤葦在那一瞬間聞到一股若有似無、輕微幽冷的薄荷味,

「你重死了。」

然而在用力背起對方的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以前都沒這麼說過我的,京治。」

 

赤葦努力忍住沒有翻個白眼。

「說得好像我以前背過你一樣。」

 

「背過。過肩摔的時候。」

佐久早想了想,認真地說。

 

「那我只顧得上遺憾沒把你摔得更狠些了。最好二級傷殘。」

 

「那有點難度了,京治。」

 

「……我沒跟你認真討論這個。」赤葦脫力。他覺得這個人的脫線程度恐怕和他的偏執程度是一個級別。

 

 

 

赤葦又偏頭避過一根斜刺里伸過來的低矮樹枝,抽空思考了一下如果立場對調的話自己會是什麼反應,最終確立出結論,如果立場反過來,他對佐久早說的毫無疑問也只有兩個字。

 

不是「背我。」

是「快滾。」

 

首先在厚臉皮這件事上就已經輸了。

 

佐久早剛才也跟著低下頭避過了那根樹枝,他乾脆把腦袋擱在赤葦肩上,赤葦皺著眉頭,不太樂意跟他靠得這麼近,耸了一下一邊肩膀,提醒靠在上面的佐久早。

「我出汗了,離我遠點,你不是潔癖嗎。」

 

「京治的話,沒關係的。」

埋在他肩上的人口齒不清地說。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陣,赤葦閉上嘴不再說話,只顧埋著頭專心走路,佐久早偶爾伸手撥開一下擋路的枝椏,百無聊賴地戳他,問他在想什麼。

 

「我在想現在把你弄死在這裡的話告訴你隊友你被敵人打跪了他們會不會信。」

 

「京治,先不說你能不能辦到,這種說辭你自己都不信吧。」

 

「我把你扔在這裡還是做得到的。」

 

「不,你做不到。」佐久早胸有成竹地反駁他,

 

「做得到。」

 

「做不到。」

 

「做得到。」

 

「那你現在扔了試試。」

 

「……」

 

赤葦氣結。

軍方的人雖然圍住了這片森林,但還沒徹底搜查完畢,不可避免萬一會有逃出去的人。赤葦京治這個負責任的性格不可能把行動能力大大削弱的佐久早扔在這裡。

他知道,佐久早當然也知道。

 

後邊兒那個還闲得慌,思維跳脫,不跟他糾結這個,轉頭又問起了新問題。

「京治,你到底什麼時候到我們隊來。」

 

「做夢吧。」

他惡狠狠回敬道。

 

兩個人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鬥著嘴,終於走到了匯合的地點。

 

看見兩個人最後是以這幅模樣回來的時候,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幾乎也都談得上是有點精彩。木兔不知所措地呃了幾聲,抬起雙手又放下,似乎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幫忙,黑尾是最沒良心的那個,直接捂著嘴把頭扭到一邊笑到肩膀抽筋。被月島拐了一肘子。

 

赤葦黑著臉,背著佐久早徑直走到古森元也旁邊,把趴在自己背上的傢伙卸下來扔給他。古森趕忙接住佐久早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忙不迭地道歉說給你添麻煩了,赤葦京治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超不爽四個大字。氣哼哼甩下一句,

 

知道就好。

 

他向駐地派來支援的人說明清楚了事情具體來龍去脈,途中省去了他和佐久早互相放冷槍那段,那要說出來的話實在丟人。交談中他得知這片區域已經包圍住搜查完畢,中途堵截到了開著車逃出來的司機,其餘沒有外逃人員。已經派人去處理舊廠房中的那些傢伙。

 

事情至此總算處理完畢。

 

赤葦回到自己幾個隊友身邊,他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呆,徑直拽了月島手腕就走,後輩莫名其妙地被跌跌撞撞拉走了,滿頭問號。黑尾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氣急敗壞地加快了腳步跟在後面連追帶趕。

「喂赤葦??!!!你那邊怎麼樣我不管你別走把月島還給我!!聽到沒啊赤葦你給我等等!!」

 

隊長看熱鬧不嫌事大,木兔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跟著一起腳步輕快地小跑著,還不忘煽風點火,

「哎你看赤葦這不是心情不好呢哈,把阿月借給他安撫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別那麼小氣嘛黑尾君。」

 

「木兔你給我閉嘴!搶的又不是你的人!」

黑尾白了他一眼,嫌木兔在這兒添亂,繼續追上去,

「……叫你停下啊赤葦!喂!!!」

 

 

那邊同樣被隊友包圍著的佐久早斜側著半仰過頭,眼神輕飄飄的,隔著十來米,提高了音調,聲音若有似無地飄過來,不知道有沒有傳到赤葦耳朵里。

「有緣再見,京治。」

 

 

FIN.

 




其實兩週前我還是一個把sks聚聚的姓記成佐久草的文盲……(心虛)

致力於氣死赤葦聚聚,赤葦聚聚不爽我就爽(請問你到底是不是粉

非常想搞國青全陣容,可是影山聚聚實在借不過來了沒位置了,只好讓他活在對話里(喂)

在推上正好看見一張感覺契合的サクサ+赤葦,有興趣可以點鏈接看看w(還墊了一張手帕實在是www)

自己嗑點サク葦,但是這篇沒CP傾向是組合關係。全私設。他倆到底怎麼相處我也不懂全是我流。並不會說自己私下在這個設定里把赤葦相關cp嗑了個遍就差搞赤クロ赤了(閉嘴)

忍受我不分場合地吹了這麼久葦月真是非常抱歉(土下座)(老黑:いまさら???)


接下來去趕稿了,會匿一段時間,大家有緣再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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