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 荒 原 燎 夢 」
 
 

[赤この] Tropic of Capricorn

木叶秋纪什么也不知道。
木叶秋纪什么也不用知道。

每周周二早上惯例轮到他锁体育馆门。平常练习中粗心大意毛里毛糙,磕磕绊绊得多,周围人对他撞到哪里嗷嗷叫痛都习以为常。生性怕冷然而又经常忘记穿外套,出汗冷下来后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口味偏淡,不太能够吃辛辣食物。训练休息间隙常跟小见凑到一起嘻嘻哈哈打闹。

赤苇周二那一天晨练会走得比平时稍稍晚一些,提醒过雀田在部室备常用急救药箱。也会记得在天气偏凉的时候将挂在七号挂钩上的队服外套顺带一起带到训练场边,语气平板地对前辈说不用客气。挑选部内聚餐地点时一般找清淡的和食屋。部内分组练习赛后他坐回场边看台上休息,仰着头咕咚灌下去一口水,前面浅褐色头发的前辈盘起两条白皙纤长的腿,手随意地搭在上面坐得大大咧咧,正兴致勃勃跟自由人说到什么开心的事,笑到细长的眼睛眯起来。

并不知道被照映进沉静的灰蓝色眼眸里。




高中一年级甫开始不久的时候他晕过一次车,那时赤苇还不太习惯坐车。练习赛的对手校坐落于市郊的一座山上,山路情况不好,大巴车一路开得颠颠簸簸。在半山腰上他就开始受不住,犯恶心想吐,伸手跟教练告了身体不适。

木叶被派去照顾他。——在男子排球部里是难得算细心的那个。赤苇难受得慌,顾不上挑人选,就算是女经理他也没有心思去起旖旎念头和男女授受不亲。是木叶秋纪也一样。他仰面躺在最后一排,枕在二年级的前辈腿上,胸口发闷脑袋昏沉,浑身上下有气无力。但还没有忘记虚弱地向前辈说一声抱歉。木叶摆摆手,示意没事。木兔很担心配合顺手固定搭档的新二传手不在场影响自己今天发挥,悄悄爬起来趴在座椅靠背上,露出一个脑袋向后面张望,被教练伸手揪了回去按回座位坐着。

平常冷静而可靠的后辈第一次露出这般没精打采的模样,让木叶内心升起了一点前辈的责任感,他伸手去抚了抚赤苇额头,冰凉柔软的指尖扫过额前,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练习赛上不了场也还有三年级的二传手在。你好好休息。

赤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模糊的应答。前辈想起什么,伸手到自己外套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束着口的半透明小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示意,
「要吗?」

赤苇半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没太看清楚他拿出什么,也没太听清楚他说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

木叶将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手指触碰到略微干燥的嘴唇,小心地往里探入。略带着酸味的糖果被喂进口腔,弥漫出酸涩带刺的甘甜,刺激到味蕾。赤苇神识清醒了一点。他睁开眼,正好看到木叶朝他眨眨眼睛笑了笑。

绿寿庵清水的金平糖。姐姐从京都回来的时候带的。柠檬味,不会很甜。

表面带着凹凸不平颗粒的糖果在舌尖翻滚着碾过一圈。赤苇用力感知着传达到神经的味觉。他稍微蜷起一点身体,伸手去摸索着抓紧了前辈运动短裤的裤角边缘。闭上了眼睛,伴随着车辆喧噪的背景音与不规则的颠簸震动,沉入沉沉的睡眠。


后来大学时有一年过年,他跟着木兔还有黑尾月岛一起去箱根泡温泉,这个阵容是大学四年乃至以后长期的固定活动小团队。木兔开了自家的车,四个人自驾过去,打算去完箱根再绕到京都去看一圈,月岛到东京之前很少出宫城以外的地方,掩饰不住对关西的好奇和雀跃。

不知道是否前一日晚上没好好盖被子的缘故,从箱根出发的那天早上,赤苇起来时察觉身上有些发烫,也许着了凉。月岛过来用手背探了他额头的温度,说发烧了。温泉旅店在山野里,周围没有什么可以看病的地方。只好先开到京都去再说。木兔问他要不要回东京,赤苇摇摇头,坚持说没关系。

黑尾在副驾上帮木兔看路。月岛陪他坐在后面。低烧使人浑身虚浮,意识混混沌沌的,赤苇懒得逞强,放任自己病恹恹地靠在月岛身上,后辈似乎很担心他,不时贴湿巾给他降温,伸手环过他肩膀轻轻拍着。

木兔和黑尾有预定要去看的展览。两拨人分头行动,赤苇被月岛抓去药店里先拿了退烧药,监视着吃了一道,随后商量去处,他看了看月岛手上的地图。

京都的话……
我想去一下吉田泉殿町。

两个人从绿寿庵清水的京都本店里出来。


我记得赤苇前辈明明不喜欢甜食……?月岛没想到他会提出要来这种地方,很是诧异。每次陪我去甜品店都只喝黑咖啡。

这个是例外。赤苇笑了笑。

他小心谨慎地拆开精致柔软的和纸包装,将金黄色的糖果放进嘴里,

复又重新堕入高一初夏时那辆颠簸的学校大巴最后排座位,山路两旁葱郁,风从打开的车窗内扑入,那时木叶秋纪眨眨眼睛,温声软气,揉捏起来一定很舒服,说话带着黏糊糊好听的尾腔,和和气气又友好,

还要的话再跟我说哦。


他们在车站前与前辈们汇合,木兔看他比之前在车上精神了不少的样子,奔跑着过来摸他额头,
赤苇你烧退啦?退烧药这么管用?

是啊。
被胡乱揉着的副队长安静且岿然不动,神色如常地答道。




赤苇在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中醒来。昨夜下过一场雨,洗得空气温凉,他盖着一层薄被,难得在这样适宜的气温里睡了一个舒坦的觉。窗外的天色还蒙着一层朦胧浅淡的暗青,混杂着鸟雀清脆的鸣叫。屋内地铺上的队友们毫无疑问地睡得乱七八糟,小见抱着被子骨碌碌滚到了角落里,尾长被木兔挤得没有位置,后者张着嘴睡得流口水,四肢大喇喇摊开,猿杙和鹫尾稍微还安分一些。他旁边那个位置空了,被子掀开到一边。木叶正轻手轻脚地经过他旁边,预备要去开教室的门。

抱歉,弄醒你了吗。
他注意到赤苇的动静,轻声地道歉说。也许是因为刚起来的缘故,声音还有一点哑。

没事,赤苇摇摇头,揉了揉眼睛。木叶前辈去上厕所?

没……下了雨凉快,醒了就想出去走走。

本来迷迷糊糊打算继续睡的赤苇听到这个回答后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他支着上身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木叶,
我可以一起去吗?

木叶没料到,倒是愣了一下。可是可以,现在还早,你不再睡一会儿?

醒了,反正也睡不着。赤苇爬起来,抓过搭在一旁椅背上的长袖外套,撒谎撒得心安理得毫无破绽。他当然不会闲到在合宿的清晨不睡回笼觉要出去散步,但能放过到手机会的不是好二传手。

木叶好像的确只是出去走走,他神经纤细,一般睡得比较浅。天色还蒙蒙亮着,天光暗淡,木叶双手插在裤兜里,穿着队服外套和短裤,安安静静地径自走在前面,脚步轻缓,随心所欲。不刻意跟他找话讲。修长纤细的腿从宽松的运动短裤里露出来。赤苇跟在身后几步的位置,不远不近。前辈实在有点瘦,他想。

这一回合宿在森然,这所学校整个依山而建,草木繁盛,雨后空气里透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围栏的铁网间隙里探出洁白的山茶花和苍绿欲滴的枝叶,盈满了透明晶亮的水珠,木叶走近到花朵前,俯身下去嗅了嗅,耳侧的碎发随着这个动作垂落到了额前,他伸手将它细致地撩回耳后。

好了,回去吧。

前辈站直了,回转身说,细长上挑的眼角眯出温和却疏离的弧度。

两个人回到住宿的教室时其他人还没有醒,仿佛刚刚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秘密行动。木叶钻回被窝里躺下,拍了拍赤苇的头,眼角泛起狡黠的笑意。
还早,还能再睡一会。白天训练强度大,再休息一会儿吧,不要玩手机哦不然前辈给你没收。

他当然只是开一句玩笑。赤苇异常自律,对自己要求严格,不会做那种事。木叶说完就自顾自睡了。赤苇侧头去看他,前辈似乎回来后又困了,没一会儿就陷入睡眠,呼吸安缓地起伏。其他队友也都还沉沉睡着。在清晨蒙蒙亮的、笼罩着纱一样浅青色的灰暗房间里,副队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刚刚被揉过的短短黑发。

是。
他跪坐在床铺上,轻声地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就像一个很听话的后辈那样。


后来的几天天气逐渐变得燥热。酷暑再度扑拥而上,环绕在人身周喘不过气,自主练习完以后木兔会嚷嚷着要去买冷饮,还得要操心不能让他吃太多。

赤苇再一次醒来是在半夜,也许是入夜后气温仍旧有些炎热的缘故,他被热醒了。四周万籁俱寂,夜色沉寂如水,只有低低的虫鸣声,相对人声鼎沸的白日来说,这样的夜显得太安静了一点。

背上浸出了些汗,赤苇侧过身,对上了一旁木叶熟睡中的脸。前辈很怕热。本来睡前盖得好好的被子不知不觉间就被他掀到了一边去,身上深蓝色的T恤也捞了起来,露出肚皮,毫无知觉睡得四仰八叉。赤苇看得有些好笑,不自觉勾起了一点嘴角,伸手轻轻将木叶的T恤下摆扯下来,再拽过被子角,将他身上盖住一些。

木叶睡得很熟。他这种时候才敢悄悄仔细端详一下那张纤细安静的脸。别的时候他不会对对方泄露出任何一点点多余的兴趣。

他凝神看了一会,那双好看的薄唇随着呼吸微微翕张开,赤苇慢慢地俯下身,思绪仿佛被魇住一般,不自觉地慢慢往前探去,直至距离挨近到差点碰触,才如梦初醒般恍然顿住。

…到底在干什么。

不会被发现的,白天训练太累了,大家都睡得很沉。这种时候不会有人醒着。但他还是脑内轰然一片空白。

焦灼像蛇一样吐着热辣的信子从背上游走流窜,攀上脊柱直至像烟花一样炸开。背上烧灼滚烫。脑子热得发慌。赤苇失却力气瘫坐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起身奔去走廊尽头的水池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打开水龙头去接哗啦啦的冰冷水流,不停地往脸上泼着水,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无知觉地重复了很多次这个动作。额前凌乱微卷的短发早就被水打湿。

黑夜重重地伏在他身上,赤苇静默无声地站在走廊的水池前,立了很久。在燥热难耐的盛夏夜里,觉得失魂落魄且潦倒。

他缓缓滑坐下去,背靠着水池坐了一会,这才起身慢慢走回了房间。星月昏暗的光线从窗户漫溢进走廊,蝉偶尔鸣叫一两声,他逃回教室里关上门,在疲倦和困顿中捂着脑袋睡去,宛如一场秩序崩坏的梦境。

他也做这样的梦,梦里他紧紧束着前辈的两只手腕,固定使他无法反抗,耳边都是迷乱的喘息声,醒来一摸,手心一片湿浊。
他只能沉默无言地关紧栅栏,将野兽缚回牢笼里。




他与木叶秋纪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儿微妙。其实在部里关系算不得特别好。木叶和小见是损友,经常凑在一起,喜欢逮着猿杙闹闹嚷嚷,爱跟鹫尾一道去街道拐角的中古书店,甚至出了名的和白福有一层亲昵如闺蜜般的要好私交关系,帮经理搬东西从来二话不说任劳任怨。跟赤苇的关系怎么说也说不上特别近。但除开无人知道只有他一人知道的那些事,他跟木叶秋纪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别人能察觉到的异样感。分明很礼貌克制,距离得当,但又出人意料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擦出微妙的化学反应。

木兔提到过这个,他说欸赤苇我觉得你跟木叶之间有点那那,就是,那什么,感觉,唔。
赤苇等着他说出个什么来,但木兔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什么来,挥舞着手,睁着锐亮的金色眼瞳,乱七八糟地试图给他描述,
就……反正,那样吧?你懂吗?

不懂啊,木兔前辈不要说让人难以理解的话。他叹了一口气,心想野生动物真是可怕。

木叶家里离学校不远,平常骑自行车上放学,样式很干净利落的黑色直杠单车。有时候早上赤苇与木兔一同走在路边,谈论着下一场练习赛的战术和这一周的训练内容,前辈从后面骑着车飞驰过来,在一旁紧急刹车拍上木兔的肩膀,然后笑嘻嘻地跳下车来与他们一同走,有时候放学路上他载着白福雪绘飞快地呼啸而过,学姐侧坐在后座上,安安分分,垂着脑袋耷拉眼帘,也不伸手去拉住木叶的衣角或者抱他的腰,就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啃自己手上的三角饭团,也有时候他遇上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赤苇。就会载他一段,停在他身边问他要不要搭一截便车,狐狸眼笑得弯弯的,浅淡干净,毫无城府心机。

赤苇点点头说好。他伸开腿跨过后座,倒着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在这种时候意外地特立独行,搞得骑车的那个反而手忙脚乱比较慌,他惊慌失措地呜呜哇哇叫嚷了一阵,说欸欸你小心一点抓稳了。

单车歪歪扭扭了一段后开始进入平稳的前行,木叶总算找回了平衡感。赤苇京治向后靠在他的身上,双手老老实实抓着腿间的自行车后座铁杆。木叶很瘦。男生单薄的温度透过白衬衫浸润过来,背脊温热,有一些些瘦削,赤苇闭着眼睛仰起头。沿途都开满了花朵。他很小心地靠在木叶背上。

木叶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前辈浑然不觉。就这样吧。他心想就这样就好了。他不知道自己才是比较高兴的那一个。

总而言之木叶秋纪骑车的姿势非常好看,上半身挺得很直,喜欢右手单手扶着把手,左手垂在身侧,踩脚踏板的速度很快,疾风一般掠过街道,偶尔能收获沿途女孩子的短暂一瞥。赤苇京治从背后看过很多次,对那样的身姿记得非常清楚。

他看过很多次木叶的背影。风象星座像风一样,洒脱自由无拘无束。

而夏季是一头野兽,嘶吼咆哮着扑过来,撕裂他的胸膛,将所有灼烈的日光聒噪的蝉鸣都塞进去,再一针一针地缝起,从那以后每到夏天这些往事都从他的身体里倾泻而出,循环往复。他想这个缝合的伤口大概是他身体和生命上的补丁,中和一下就是中间那个季节。

他生在日光最微弱的季节,本能式地向往日光。他的夏天绑死在了一个秋天出生的人身上。

アキノリ这四个字发音很好听,咬在舌尖念出来平仄起伏完整顿挫。但直到毕业他也没能对着木叶叫出アキノリ前辈。以前部里睡前夜谈讨论时说到过名字的话题,木叶趴在床上托着脸颊,两只脚丫晃悠晃悠,说我觉得你名字也很好听啊,特别大正风格,像头戴角帽穿诘襟或者行灯袴的少年公子。很适合赤苇。

熟了以后木叶有时候也会叫他,呐呐,京治君。一般是在开玩笑的场合。——其实木叶一这样叫他就没辙,丢盔弃甲缴械投降说什么是什么。然而其本人并不知道,要不然前辈也许会缠着他耍赖。比如刚才输掉的将棋不算,再来一盘。

幸好掌握他弱点的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弱点。

木叶秋纪跟他的距离感又很好,不像木兔那样横冲直撞,虽然平常嬉皮笑脸,然而意外地非常纤细和会阅读空气,非常礼貌,不太撒娇,也许是因为平时不苟言笑性格比较规整认真的缘故,他甚至有点怕赤苇。

副队长很无奈,要是这个人对他在自己这里的宽容度稍微有那么多一点点自觉就好了。




「赤苇啊,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固执的人吗。」

白福雪绘突然说。
她靠在体育馆的门框上,漫不经心且慢悠悠地,啃着手里那一块西瓜。顾问老师刚刚从老家探亲回来,伴手礼搬了几个西瓜到社团,被训练完的男生们欢呼着抢夺一空,有半个是专门留给经理的。雀田要照顾弟妹,先回家了。她收拾完了器材,等着关门。学姐这一句话问得突兀且没头没脑的,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突然有感而发。不同于扎着单马尾个子高挑看上去很能干的学妹,她总是一副温和且毫无攻击性的模样,说话也温吞吞游刃有余。

副队长将将把体育馆从头到尾挨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拖了一遍。今天轮到他留下来打扫卫生。夕暮时分懒散的日光投射进室内,空气中氤氲着躁倦的余热。赤苇一丝不苟地在偌大的场地上来回推动拖把,顺着旁边湿漉漉的水迹严丝合缝地碾过去,不留下一点点空隙。赤苇京治做事情向来很仔细,一板一眼,可靠,规矩,聪明又不死板,经过手的文件基本不会出错,社团日志写得如同标准模板,托球经过精准的思考与判断,交给他的事情用不着担心总能够做好,从老师和前辈那里得到的评价清一色的是『很靠谱』,一般教练还会顺便加上一句“木兔你看看你,学着点。”

那有赤苇在嘛。队长满不情愿地嘟哝说。都怪赤苇太有用了我才会越来越没用。振振有词歪理邪说。领带还不老实地搭在一边肩上,背包带也从额头前绕过去,像小孩一样离经叛道的背法。然后在他“那下次就请木兔前辈来写社团活动日志和经费申请表”的攻击下立刻机智地闭嘴跑路,哼着小曲儿说今天天气真好,猿杙走我们去便利店买冰吃。

默默劳作中的赤苇闻言停了下来,双手交叠支在拖布杆上想了一想,

「大概吧。」
他直起身说。




当燥热的日光刺破轻浮的云层,深深浅浅碧绿的树叶在拂过的清朗微风中摇曳,夏天就会开始到来。他想起合宿时骤然来去的夏季阵雨,木叶秋纪后颈发尾清爽的淡淡草木香气,洁净脆弱盈着露水的白山茶花,焦灼难耐仿佛不会再天亮的燥热夜晚,从身边倏忽飞驰而过的单车,解开纽扣的衬衫在风中鼓鼓胀胀翻飞,背景是盛夏晴朗如洗的苍蓝碧空与堆叠高耸如同城堡一般的白色云朵。树影浓郁涂抹出清凉。日光是金黄色的万束光线。柠檬味的金平糖在记忆里凭空炸裂出些微酸涩的刺痛,他很多次又梦到手掌轻柔拂过额头。白福雪绘说得没错,他太固执了,可是哪个人没有点固执的事情呢。

沉默在那一头蜿蜒出河流,生出锦簇的繁花来。丰盛繁荣得如同假象。

他觉得木叶秋纪浑身上下涂满了保护色,一眼看上去特别好相处,但其实是走不进去的。他毫无防备,也毫无缝隙,没有一颗真心摆在那里。笑一笑,却好像在说“不要过来”,把自己好好地藏着,谨慎小心,谁也不给看。前辈这一点真叫人讨厌,他连这一点也要命地执着和迷恋。

他走了两年了。木叶秋纪绝缘一样浑然不知。他其实不太擅长和人拉近距离,那些埋葬起来的,就埋葬起来吧。

日光循着纬度线渐次倾斜回归,与推向大陆的季风一同缓慢地逡巡游走,然而走不到的地方一生也走不到。木叶秋纪不曾看向过他。他不曾住进那个人的眼睛。

但是夏天会到来。
夏天依旧会到来。

日光会重复降临宛如宿命。

FIN.




姊妹篇 → Tropic of Cancer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每年夏至总想写点单箭头吧

从标题就可以知道了本回是赤→この(鬼他妈知道)

那啥虽然好像已经晚了但是木叶跟白福关系好是我一厢情愿的私设大家不要听我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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