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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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館] THE 3rd Squad 番外4



黑尾拆下小腿上綁著的布條,重新用力結結實實地系了一遍。小巷里的氣味並不好聞,陰暗,且潮濕逼仄。但適宜躲藏。兩個人方才艱難擺脫了身後紛擾的追兵,暫時躲在這裡稍事休息喘一口氣。月島剛剛端著手槍從巷口探出頭去小心謹慎地掃視完了一圈,折返身來躲回墻邊,無聲地衝他比出一個安全的示意手勢。前方可以通過。

「通信呢。」黑尾用牙齒咬著布料死死打上結,壓緊了傷口,抬起頭問。

月島再次嘗試著在耳麥里呼叫了幾聲,沒得到回應,搖了搖頭。「還是連接不上。」從探查任務中途遭遇到偷襲、發現中了敵人的埋伏陷入包圍圈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試圖與赤葦聯繫,但無線訊號似乎被完全阻斷了,切到備用訊道也無法與指揮官聯繫上。今天小隊分成兩組出動,黑尾與他負責來這一片無人區域探查情況,木兔和赤葦那邊則負責參與一個地下武裝分子的小型的圍剿行動。指揮官說怕隊長暴走,不放心跟著一起去了。鑒於這頭的行動已經被敵人預測到,無法得知另一邊是否也遭到了阻礙。後輩輕微咬著下唇,臉上蒙著一層淺淺的不安擔憂神色。「但願那邊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你有這個空閒的話最好先擔心一下我們自己。」黑尾拍拍他。能否逃得出去還是個問題。原本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只是前來對無人區進行探查,因此赤葦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前來,而不是整個小隊一起。然而任務進行到途中,才發現敵方私下已經悄無聲息地取得了片區的控制,無人區只是表面上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現在陷入包圍圈,加之通訊聯繫不上,之後事態如何發展還不好說。

那雙冷凝剔透的琥珀色瞳孔目光往下,朝他腿上落。

傷口是撤退過程中遭到偷襲受的,創口略深,出血尚未能夠完全止住。彼時敵人埋伏在視線死角突然撲出,左腿側被那樣劃破了一刀。下一刀直衝面門,黑尾被迫猝不及防格擋住攻擊,跟對方揪扯著連連打了幾個滾。還是月島反應迅速撲過來在他纏鬥的時候給了敵人一槍,後輩白皙的臉頰濺了幾滴血,沒顧上擦,動作毫不遲疑地踹開他身上那具尸體,從自己偽裝服下擺撕了一塊布,迅速給他包扎好止血。爾後才有空抬起頭驚促地問他。
「沒事吧?!」

月島扎緊的動作很急。黑尾痛得嘶了一聲。「……老實說,剛才你那一下比較痛……」他靠在墻邊,喘著氣說,「你可以再溫柔一點的。」

「如果你想因為失血導致昏迷的話我是沒有意見。反正我不會把你拖走。」
後輩不太高興,沉下眉頭說。

雖然嘴硬,但還是在擔心他。月島實在很好懂,不說話也看得出來。一路上不斷在意著黑尾的情況。

「沒事,」黑尾示意道。「先走吧。」

他抬頭向上望去,逼仄巷道里狹窄的天空被邊緣翻卷的舊電線割裂出支離破碎的形狀。白日間透下幾分黯淡渾濁的光。戰火里是沒有晴天的。黑尾收回視線。推了一把月島的背。兩個人輕巧地越過街區,身形隱沒進對面的小道里。



月島要從遮蔽物后探身出去的時候,黑尾抓著他的領口把人往後拽了一把,「我來。」

前面就是最偏遠的一個出口。其他幾個主要通道他們已經探查過了,都被荷槍實彈的巡邏兵和整齊排列的駐扎車輛嚴防死守著。敵方發現他們進入這片區域後就不再掩藏兵力布防,誓要把他們圍堵在裡面。如果連這最後一個隱蔽的出口也業已被封鎖,那就意味著整個區域已經被完全包圍。

月島身形滯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反抗。敵人在搜尋他們的蹤跡,一路上都是他負責探查前方情況,黑尾斷後,但遇到可能會與敵軍遭遇的狀況時,黑尾就會強行接過這個任務。之前幾次探查出口時都有敵人看守,因此黑尾現在也不讓他來繼續偵查。

黑髮的狙擊手很快收回身來,他握緊槍身,坐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

「確定一下制高點。」
他說。

從剛才那句話已經知道了答案。最後這一點期望也被掐滅了。月島配合地取出隨身地圖在地上攤開,打開小手電筒,用手擋住光開始搜尋。出口全部被封鎖看守得嚴嚴實實,在敵人的無差別搜尋下遲早會被發現行蹤。兩個人都是狙擊手,想要在極度的人數劣勢下佔據一些主動,就只有在敵人之前搶先佔領制高點進行反擊。

「這裡。」
他輕微地拉了仍在負責警戒四周的黑尾一下,指了指自己剛剛用石塊畫上標記的位置。

月島指的位置是一個工廠房頂上的瞭望台。這一爿區域位於兩軍交界地帶,屬於以往廢棄的工業區。有許多戰爭開始后棄置不用的舊廠房建築。停止工業生產后因為沒有居民居住,很快淪為無人區。黑尾看著地圖上目標地點的方位,大略沉思後,用手指畫出了一條路線。

月島無聲地點點頭。




鐵閘落下發出轟然的沉鈍響聲。工廠大門已經鏽蝕,很久沒有再使用過了。黑尾很費了一些力氣才把門鎖閘上,以避免之後被敵人從下方進入廠房圍堵。他檢查過四周,建築體沒有別的入口。通風用的小窗不足以容納人進入。只要鎖好這裡就能夠保障安全。晦暗的空間里騰起翻揚的灰塵,月島則伸手捂住了鼻子,他有輕微的潔癖。兩個人從下方通道前後攀爬上塔台,瞭望塔台很小,直徑不到十米,基本只容得下兩個人支開槍。但視野開闊,的確是最佳的狙擊位。

黑尾稍稍直起身,踩踏在矮墻上,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出於個人職業習慣,他很喜歡高處。快速飄蕩的流云與風從頭頂拂過,撩起黑尾鐵朗略長的額髪。整片區域的景色在至高處一覽無遺,白日之下日光坍塌,寂靜的鋼筋森林如同沉睡朽壞的巨獸,無聲地伏沉於地面之上,槍炮與戰火是靜脈下潛伏的血液,如同岩漿般在地底啃噬流淌,隱隱轟響,搖搖欲墜,待到徹底噴發之時,煙霧就將染黑天空。

另一端,月島已經動作迅疾地彈開了QR2-F的槍托和小型哈里斯兩腳架,在邊緣圍墻上架起迷彩塗裝的細長槍口,調整好激光瞄準具進入戰鬥態勢。搜尋起敵人蹤跡。黑尾在背對著他的方位放下了自己的CheyTac M310,黑色的槍支沉沉落地,展開嗜血獠牙。

交火很快發生。敵方在幾名士兵遠距離中槍倒地之後就意識到了狀況,即刻開始搜尋他們藏匿的具體地點并針對高地區域展開了無差別轟擊。榴彈夐然而過撞擊上瞭望塔的墻體,半塊碎片彈飛了出來,幸得黑尾眼疾手快拍了一把槍托使狙擊槍向上彈起了一瞬,不然前半截槍身沒了。敵人逐漸朝這一塊收縮緊兵力,加大了掃射力度。過程中他們佔據地理優勢,擊倒了不少敵人,但這尚不足以在包圍線上撕開一道缺口,人數和戰力差距太大了,做不到完全壓制和殲滅,唯一只能等待救援。

塔身猛烈地搖晃了一下。榴彈砲再次擊中了瞭望塔,這次黑尾被衝擊力帶得站不穩摔了出去,月島也趔趄了一下,幸而反應迅速死死抓住了固定在墻體上的槍托,才穩住身形,而後他伸手去拉黑尾,眼神里無言地遞過來“沒事吧”的詢問,黑尾喘著氣點點頭,腦子裡開始陷入混亂——靠,怎麼連這種大口徑的遠距離打擊武器也拖來了。他咬緊牙起身摸回狙擊槍前,彈出空彈匣開始更換。QR2-F上的是二十發的彈匣,M310加上彈膛內的也才八發。他需要比月島更頻繁地上子彈。

黑尾抽空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敵人的火力仍舊沒有減弱,而且對位置的鎖定越來越精準。與之相對,子彈存儲量在逐漸減少。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戰況很緊急,他甚至沒有什麼時間和空閒來跟月島交流情況。月島並不喜歡多講話。後輩屬於實幹派,只是一言不發沉默著換下一個個彈匣,然後再度集中精神到戰術導軌上進行瞄準。黑尾抽空轉頭,去瞄了一眼那個鵝黃色的後腦勺,腦內思緒飛快地轉動著,他很冷靜,就算全身血像在燒灼,也很冷靜。黑尾鉄朗向來對情勢的判斷很準確。剛才回擊時他看到了不遠處迫擊炮黑深的洞口。雖然能通過火力逼退炮手,但耗費子彈且支撐不久。最糟的情況下,瞭望塔甚至可能會坍塌。


他下了一個決定。

黑尾將手指從扳機上緩慢地移開,手臂垂落回身側,——也許有點衝動,但是管他媽的,就這樣幹了——轉過頭去叫專注於反擊的月島。

「寶寶。」

「啊?!」月島高聲應道,他全神貫注高度集中在高節奏的攻防戰中,精神極度緊繃,加之周遭充斥著紛擾的雜音,一時沒轉換過來狀態黑尾叫他什麼。

黑尾那邊停下了動作,整個人轉過身來,一動也沒有動,很安靜地看著他。在瞭望塔周遭擦著他們頭頂與身側呼嘯而過的子彈中,低垂著眼帘,神情里浸著莫名的溫柔。

月島表情一動,似乎剛剛察覺到什麼不對——
風聲太大,凜冽轟響,他只能看見黑尾的嘴靜默無聲地翕合,未曾來得及問出一句你說什麼。


就一腳被黑尾踹下去跌進了通道裡。

黑髮的狙擊手死死咬緊牙關,飛快地閂上了出口鐵蓋。他的手有一點抖,但還是打著顫準確地將鐵栓插進了孔裡,確信無法從下面再打開。為了保證月島反應不過來,剛才他是猛然發力的。在這之後黑尾屏息凝神緊張地聽了一會,沒聽見裡面有什麼攀爬或敲擊的動靜。黑尾松了口氣,一下卸掉了力道坐在地上。

他突然有點想抽煙,但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候。況且出任務時身上也不會帶煙草。思緒亂七八糟地向上翻湧,瞭望塔裡側壁安裝有鐵梯,為了方便向上攀爬到頂端用的,掉落的時候能阻礙一下,不至於直接掉下去摔傷。而且月島受過相關訓練,對這類突發情況應對速度很快。大概會磕絆得有點疼倒是。為了確保達到目的他那一腳掃得還挺用力的……完球月島一定會生氣。黑尾想到這裡,禁不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顫。

進來的時候他觀察過,這下面舊工廠裡管道和通風口錯綜複雜。戀人的小腦袋瓜那麼聰明,一定明白什麼樣的選擇是最好的,月島身上還有貼身的匕首和手槍,一定有辦法躲到救援來。或者在他吸引火力與敵方注意力時趁機逃出去……他相信月島。

月島總是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無論在什麼樣的境況下。有時候也許會因此顯得不近人情,但這無疑使他在戰場上表現得更為優越。

他沒有去看月島那一瞬的表情是驚愕或是怎樣,就算這可能是他們見到的最後一面。無論如何保得下月島就行,保得下月島就不虧。他想。赤葦最好靠一點譜早點來。而他自己如果運氣好,還能撐到救援來。

運氣不好就算了。


黑尾閉上眼睛,扯出一個釋然的笑,空氣裡的火藥與硝煙味濃郁得像某種壓抑的預兆,浮塵淌進咽喉裡幹到令人發嗆,這種危急的時刻還笑得出來,被月島看見了肯定要罵他。不,後輩肯定現在也在拼命咒駡他固執己見一意孤行,罵他不問意見自作主張,甚至超乎尋常地生他的氣。要是有機會再見到月島生氣的臉就好了,他會慢慢哄他的。要命,他現在真的很想看到月島的臉。

不遠處發射的迫擊炮彈再度擊中了瞭望塔塔身,高聳的建築體轟隆震動了一下,黑尾從沉浸的情緒中被晃醒,多年養成的職業意識和危機感令他立刻條件反射地跳起來摸回了狙擊槍前面,開始尋找剛才炮彈發出的地方。

現在月島不在,要靠他自己一個人。他必須拖延足夠的時間以及盡可能地吸引敵人的注意,如果被發現少了人,對他和月島都不利。

黑尾調整好瞄準鏡,很快就發現了迫击炮的方向,子弹疾烈呼嘯著沿著軌道飛去,撞击在掩體邊緣打出弹孔,敵人迅速躲回了掩體後方,炮口也撤了下去。

黑尾來不及喘氣,他飛快地撲到了原來月島負責的那邊,細長筆直的迷彩塗裝狙擊槍失去了主人,正孤零零地架在墻體上。QR2-F太細了,槍身也比M310輕巧一些,黑尾用起來不是很順手,但現在沒時間給他習慣了,只能硬上手。

獨自一人應付四周的包圍有些吃力,他顧不得去想月島現在怎麼樣,也顧不得去想救援什麼時候會來,瞭望塔一時半會還算穩固,緩解敵人的攻擊就可以,反擊可能會有點難,主要問題還是彈藥存量不夠,使用需要更加謹慎,黑尾腦內被這些信息高速地佔滿了,無暇再去顧及其他。

就在這時,他的耳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聲細微的鉤爪破空而來插入墻體的聲音,鐵鉤切實勾住了圍墻,敵人可能就要來了。

是視線死角的方向……!

一個人無法隨時顧及到四方八面,但如果只是單人的話,還不足以造成威脅。黑尾反應迅疾,閃身飛撲而過到圍牆邊,摸出插在綁帶靴一側的短匕,鋒銳的利刃閃著寒光出鞘,凶猛狠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划出一道冷冽的完整圓弧,虛空中下方堪堪伸出來一隻戴著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握著另一把匕首,準確地格擋住了他這一擊。

尖利的刀刃與刀刃割出糙烈的刺耳摩擦聲,金戈交織清越鳴響。而不管是這隻稍顯纖細的手臂,還是這把與他手中的刀匕一模一樣的knife2000,他都再熟悉不過。


黑尾愣住了。




淡金髮色的眼鏡青年費力地雙手撐上瞭望塔的露臺,翻身躲進低矮的牆體內。月島不太擅長近身格鬥之類的事,遠距離鉤鎖移動和剛才這一下耗掉了他不少體力。年輕的狙擊手顧不及去撿自己扔在一旁的匕首,也顧不及說話,背靠在牆上急促喘氣。

黑尾還整個人傻在那裡,思緒空白。不是,該死,月島為什麼會又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去找個隨便哪裡都好的安全隱蔽的地方躲起來直到赤葦與木兔趕來救援嗎?!剛才那樣短暫地暴露在敵人視線下很危險到底明不明白?!!又回來是想要怎麼辦?!事態發展超出預期,驚怒交加之下他不禁朝著月島怒聲咆哮起來,

「操!我叫你走!別他媽滾回來礙事!」


「你才是給我閉嘴!」對方沖他吼回來,甚至比他更怒氣沖沖。氣勢絲毫不輸。「別想什麼事都一個人撐在我前面!」

他死死地咬緊了下唇,嘴角拼命地向下撇著,琥珀色的瞳孔裡充斥著酸楚,苦澀,不甘。

月島甚少露出這般情緒激烈的模樣,他如同一隻發怒的小獸。死命壓抑著發抖的哭腔。瞪視到眼角泛紅。

「你聽好,你是狙擊手,我也是。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但我也想保護你。我今天就是沒了,也要跟你一起沒在這裡。明白了嗎。」

兩個人一時僵持在那裡,互相對峙著。黑尾被剛才那一陣吼得有點發蒙,月島的那副表情將他的心攪得柔軟又亂七八糟的,是受過傷害不被信任的那種委屈與憤怒,顫抖到令人想過去擁抱,狠不下來再凶他或者把他推開。最終,黑尾敗下陣來,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收斂起了劍拔弩張的表情,有些沒轍地宣告放棄。
「這種時候還這麼逞強嗎…月月。」

「不。」
月島笑了。


「這是情話。」他輕輕地說。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敵人的子彈還在朝高聳的瞭望塔轟擊。割破空氣銳烈呼嘯。四周轟隆隆的,戰火與硝煙繚繞。他抓著黑尾的手臂,將額頭抵在黑尾的額頭上。一時間周圍變得十分寂靜。

「我只是在說情話而已。」

然後他放開黑尾,伸手在背後裝隨身必備物品的貼身口袋里摸索,掏出來幾管狙擊槍的子彈,遞過去給對方。

後者一眼就看出那是M310所使用子彈的口徑和長度,對這種變魔術一般的事感到驚詫。
「哪來的……?」

「運氣好,這裡原本是軍工廠。還有原本的一些倉儲殘留。我不能走大門,尋找其他能用出口出去的時候發現的。找了些姑且能用的帶在身上,盡量多裝了一些。檢查過了,彈長和彈徑差不多,應該可以湊合使用不至於炸殼。」
月島敘述著,伸手抹了抹嘴角沾上的血,臉上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淤青。

黑尾看見了,但他覺得月島任何時候都很好看——從最開始就這麼覺得了,任何時候。

「好吧…服了你了。」
他說。

他接過子彈,湊過去飛快地在月島頰邊的淤青處親了一口,擦過一個匆匆的吻,舐淨了對方唇角凝著的血跡,輕輕觸了一下後輩乾燥的雙唇。

黑髮的狙擊手旋即再度架設好了槍支,黯金色的貓瞳在狙擊槍戰術導軌上的光學瞄準鏡后凝成精准的細線,

「我一定讓你活著回去。」
他背對著月島說。

「那看來你今天不想死在這裡。」
對方帶著笑意回答道。




指揮官的聲音終於在耳麥裡響起的時候黑尾覺得漫長得像過了幾個世紀。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通訊信道裡雜音刺啦啦響了幾聲,赤葦京治略有些焦灼的聲音循著無線電傳來,
「喂…?!能聽到嗎?」

在黑尾開口抱怨說赤葦你們來得太慢了前,月島就已經搶先給出了回應,後輩在獵獵的疾風中騰出一隻手去扶穩耳麥,條理清晰地朝對面報出最有用的訊息。
「A10區域,坐標(31,52),廢棄廠區瞭望塔上,請求支援。這裡是月島…」他說到這裡轉頭看了黑尾一眼,自己補上了後半部分。「…和黑尾。」

「了解。」
那端得到回應的赤葦明顯鬆了一口氣,
「已經向基地申請了增援,我和木兔前輩在從C5區域趕來的路上,盡量再堅持一陣,把敵方大致人數和具體情況報給我一下。」

之後他仔細聆聽了月島匯報的情況,途中傳來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沙沙聲,詢問道,「還有彈藥嗎?需要你們配合一下衝破敵方的包圍網,再逐個進行擊破。」

月島給了他肯定的答復。

己方增援趕到以後戰鬥明顯輕鬆了許多。最終,在持續數十分鐘的反殲滅戰後,十一點鐘的方向燃放起了青色的煙霧彈,帶著裊裊的青煙騰空而起——這是危機警報解除的訊號,證明已經重新獲得了這爿區域的掌控權。

黑尾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月島摸索著伸手過來,隔著糙礪的半指手套,握住了他的手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從瞭望塔頂端的通道爬了下來回到地面,木兔與赤葦開了車過來在外面接應他們。長時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下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黑尾從爬梯跳回地上時有些暈眩。之前的受傷失血也造成了體力流失,還可以再撐一下,他咬咬牙把狙擊槍甩到背上。堅持回基地還是沒問題的。

「你這種時候就坦誠地依賴我一下怎麼樣。」

黑尾並未明顯地表現出脫力或是身體不適,但本來走在前面的月島停了下來,回轉過身,面對面看著他說。經歷過長時間的戰鬥,月島渾身上下跟黑尾一樣,狼狽並且灰撲撲的,但那雙澄明的琥珀色眼眸還是往常那般剔透乾淨,筆直地投向他。

黑尾停住了,似乎在思考,他沉思了一會後,長吁了一口氣。最終,他像是做出什麼決定一樣,解下了自己沉重的狙擊槍,掛到了對方身上。伸出手臂攬過月島的肩膀,將自己身體的重量也毫無保留地託付給了月島,安心地靠到月島身上。
「好吧…那就靠你了。男朋友。」

月島沒有出聲回應,瘦削的青年只是穩穩地承著他,支撐著他,身上掛了兩把狙擊槍,架著他往前走。

這傢伙明明前不久還是一隻讓人想保護的倔強的雛鳥來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靠了。
月島支著他,他們一起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工廠外走去,黑尾思緒模模糊糊地想。



車子就停在外面,指揮官和隊長正在等著他們。月島打開門還費了些功夫,門鎖著實銹澀。他艱難地將鐵門推開一條縫,從出口的縫隙間挪了出去。外面兩個人聽聞動靜,木兔趕忙跑過來要接住黑尾,赤葦也打算去搀扶月島。但後輩固執地搖了搖頭。拒絕了他們提供幫助。他靠著自己的力量,緩慢且費力地撐著前輩,把黑尾扔到了後座上。隨後月島返身出去,回到了車外,向木兔和赤葦兩個人講述之前的狀況。黑尾在後座上躺了一會兒,聽著斷斷續續模糊的人聲,努力清醒了一下幾乎要昏迷的神識,覺得自己恢復了些力氣。

「把月島給我。」
幾個人還在說話,沒人理他。月島看了他一眼又扭頭回去。

「給我月島。」黑尾重複道。

他又熱又累,偽裝服裡都是汗,受傷失血加上脫難之後的餘悸又使得身上發冷,渾身虛脫,幾乎癱在後座上,黑尾一隻腳曲著放在座位上,另一隻往下垂著,手臂橫過去遮擋在眼睛上方,胡亂又固執地說。

其餘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年輕的狙擊手無奈地踏上了越野車踏板,在窄小逼仄的車廂內俯身探到難得無理取鬧的前輩面前,

「我來了,要幹嘛。」
他問。

黑尾伸出長手一撈,月島就跌在了他身上,他被黑尾嚴絲合縫又緊實地按在自己身上,兩個人的心跳在胸腔裡對著胸腔。黑尾收緊手臂環抱緊了他,月島本來也沒什麼力氣了。躺在下面的前輩摸索著,手掌胡亂地在他背上抓著,撫觸過他背上的每一寸肌膚,帶著迫切的渴求與佔有意味。他趴在黑尾身上,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又髒又累,身上全是出過的汗,但月島動也不想動了,這個懷抱太使他安心了,他們兩個人都動也不想動。

「就這樣…就這樣開車回去。」
黑尾朝木兔說。



FIN.



Be your partner in life.
做你的終生伴侶。

語言匱乏反正希望二位早日結婚……

有稍微用一下垃圾場對話的梗。


老黑把月月踢下去之前說的是我愛你(他敢踢人真的很有膽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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